席琰边说,柳并竹边写。她自己动手做了个小本子,用的是细炭笔,记录一些她感觉有用的数据,非常合适。
炭笔不用墨汁,而且书写的速度也要快得多。缺点是写出来的字不够好看,她本来也没打算要给别人看的,有些记录手法只有她自己能够认得出来,其实更好。
席琰就坐在她的对面,看她书写的样子,非常感兴趣的多看了一眼。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看不懂。不仅仅是因为倒着看,而是她写的这种弯弯曲曲的符号代表了什么?
柳并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她抬头看看他:“你继续说,矿脉那边的情况。”
“这一百二十八个人,吃穿用度由城主亲自定夺,至于夫人刚才提起的一日三顿,也有人专门开灶煮饭。”席琰大致用手比划了一下,矿脉其实在山里面。那边自成一体,就像是一个附属于主城的小镇。
山上的饮水都是从山顶留下来的山泉水,山下的小镇却未必了。
“瘟疫这种事情,还不完全是因为饮水。水源不过是个诱发点,如果水源里的那种红线虫会自身繁衍,那么接下来会通过什么传播,就很难说了。”柳并竹是很担心很担心穆一封的,要不是他刚吃过卫仙禾带来的保命丸,这种担心的扩展速度会更快。
既然卫仙禾说保命丸可以抵制瘟疫,那么至少他目前无论去到哪里,都是安全的。
“矿脉不比其他的东西,哪怕所有的守卫者都倒下了。敌人也不能在几天时间内,把矿产全部都搬走,更何况耀城的矿脉主要是铁矿和铜矿,分量奇重。如果不是在原地溶解打磨,要搬运到主城都是件非常消耗人力物力的活。”席琰摇了一下头,“城主不至于会如此紧张的。”
“席琰。”柳并竹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非常稳,非常坚定,“你确定,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夫人,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席琰还真是一点不能激动的,整个人都发抖了,单手紧紧握住了胸口的衣襟道,“便是城主也不可能瞒着夫人的。”
“要是有些事情听上去匪夷所思,一点不像是真事。你们也觉得听过就算过,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呢?”柳并竹倒不是说他们有心隐瞒什么的,而是他们没放在心上,别人却当了真的,“不如,你再仔细想一下。”
香莲看自家公子的脸色惨白,心疼的嘴唇都发抖。好像那个重伤的人是她,而不是席琰。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夫人是城主夫人,所以能够理直气壮的这样说话。
她用一双小手在席琰后背又揉又推的,想着能帮他缓解一些病痛也是好的。要是公子能够尽早想起来,夫人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那么就更好了。
席琰听了柳并竹的话,又惊又怒。他很快又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既然城主赶了过去,那么想必是有所关键的。
“没关系,听起来荒诞的,不可思议的都可以说出来。”柳并竹孜孜不倦的引导着他的思绪,“也不一定是最近的,更早之前的。”
肯定不是最近,她嫁过来以后,矿脉那边一直是风平浪静的。
席琰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才道:“一年多前,守护矿脉的人里面有两个失踪了。大概失踪了三天,当时以为他们是失足掉落山坳里,或者是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过的深坑中。谁也没有想到,三天之后,他们又回来了。”
两个人都完全没有意识到离开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已经有三天三夜。仿佛做了个没头没尾的梦一样,但是异口同声的都说到了,他们见到了矿脉的心。
开始的时候,队长还信了他们的话,矿脉的心,那绝对就是大事了。于是,一五一十全部向城主穆一封回禀。
穆一封生在耀城,长在耀城,也是第一次听到什么矿脉的心。
“后来呢,这个矿脉的心找到了吗?”柳并竹有种直觉,这件事情离答案近了一些。
“什么啊,他们连矿脉之心长什么样子,在哪里看到的,多少大小,一概说不清楚。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也就会说这四个字。队长费了功夫,大概在他们失踪和出现的地方,又两次盘查,依然无果。”否则的话,席琰怎么会一时半会儿的,压根就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了呢。
所以,大家都说是他们被迷了心,做了梦,都是梦里不切实际的东西。
“大概就是这样了。除了这个,再要说出还有其他什么关于矿脉的突兀的事情,那是真没有了。”席琰眼睛瞪大,忽然见到柳并竹在纸上画了个奇怪的东西。
他的心口都跟着一抖:“难道说,你知道什么是矿脉之心?”
要是别人不知道,柳并竹能知道,也不足为奇。
琉璃仙知道的事情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多得多。以前席琰就听闻,琉璃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少有她不曾涉猎的部分。
柳并竹停下手中的炭笔,轻轻一笑道:“不,我也不知道的。”
“那你在纸上画的是什么?”眼睛不像眼睛的,越看越是诡异。
“我就是想起来一个更加古老的传说罢了。”柳并竹把画完的纸,转向他,让他看得更加清楚,“传说中,矿脉产于山中,山之魂就是矿脉之眼。”
甚至有人说,找到矿脉之眼,将其移到其他的山脉之。假以时日,本来没有矿脉的山体中会重新长出矿产。所以矿脉之眼就像是个聚宝盆,放进去,拿出来,没有止境。
而柳并竹知道矿脉是怎么来的,很多矿产甚至都从远古时期开始孕育的。怎么可能由一块什么矿脉之眼就能随便的转移,然后开花结果一样。传说只是传说罢了。
当然,别人未必是这样想的。
席琰重重叹了口气:“城主夫人知识渊博,席琰实在是自叹不如。以后耀城第一谋士的头衔,我已经不敢再接过了。”
“知道的多,未必能够胜任阴谋阳谋。席公子还是更加胜任第一谋士之职。”柳并竹把那张纸又拿回去,自己仔细看看。
城主夫人这话应该算是夸他吧,席琰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连夸带损的。他侧过头看到身边的香莲,发现香莲也听懂了柳并竹的话,在那里努力忍住笑,忍的真是辛苦。
“如果按照夫人所言,有人按着这个传说,找到了矿脉。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为了取走矿脉之眼。”席琰分析的条理清晰,“城主无论是不是知道这个说法,他觉得箭头直指矿脉。这才是耀城最大的危机。”
“先派人去把那两个混混沌沌说见过矿脉之眼的人找出来。”柳并竹知道自己有用的只有头脑,让她去跑腿肯定是不行的。
矿山离主城有三十多里,她骑马的技术同样很差,就不要逞强添乱了。留在这里帮大家想点小主意,看看细节问题,尽力就好。
席琰躺着不方便动,他也不适合跑腿。不过山人自有妙处,柳并竹眼睁睁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个小铃,当着几人的面,摇晃出清脆的铃声。
铃声悠远,能传出很远。
果然很快有人听到赶来了,知道不能随意进屋,在门外低声询问席公子有何事吩咐。
席琰三言两语把矿脉那边的情况说明白,又说出那两个人的名字:“务必要找到他们,暂时不用多问,带回来就好。”
他庆幸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名字记得,两个人的长相也记得。失踪三天本来算是犯了小错,是不能留在矿山继续当守卫的,他记得当时队长还替他们求情,又说要重新带新人,不如给他们个机会。
而且这事本身有些玄乎,在山里待久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敬畏山神之心。穆一封当时斟酌过,感到也没有真做错事,自然就答应了。后来也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就以为一笔抹过去了。
看起来真是抹不过去了。也难怪穆一封会在关键时候,想到这些。当时他也是经手的。
“城主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带人?”席琰再次摇晃小铃。柳并竹听出来了,两次摇晃的节奏和频率完全不同。她估计是每个人有专门的铃声,听到自己的那一段,才会出现。
这次来了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站在门外,声音发闷:“城主带了六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虽然没有说去哪里,但是直接出城了。”
席琰知道这也是柳并竹非常想问的。一个女子能够做到这样镇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她明明是担心的,却因为生怕别人担心,而强行忍住,先把其他的事务都询问好,安排好。
不过席琰的伤势也是真的凶残,经过这一阵的折腾,疼得直咳嗽不算。
香莲过来想帮他拍两下,一摸他的后背,衣服都被冷汗浸湿透了。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去找药,眼泪都快下来了。
柳并竹知道不能让他太超负荷,否则回头要伤了基本,再要补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席公子先行休息,有重要的消息,我再过来。”她站起身来,香莲几步又跟了上来,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委屈小媳妇模样。
柳并竹都有种错觉,难道说她真的是在欺负席琰不成?
“你们过来得匆忙,席公子的药都带全了吗?”柳并竹知道清风很快会回来,要是说药品不足,让清风再给看看也好。
“药都是胡医师亲自配的,外敷内用的都有带着。”香莲低声问道,“只是我看公子是着急,想要出去微城主分忧解难。要是他当真逞强,请夫人劝慰劝慰他。”
柳并竹先是一怔,这个香莲还真是敢说。不过做女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她也能够理解:“席公子就和我一起,留守这里。也不能所有人都冲锋陷阵,需要有个能够安心的大本营。”
她环视一圈,那么城主府就是最适合的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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