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瑕料定秦姗死定了,也不愿再看团子把事情从头讲一遍,再加上背部疼痛,段如瑕早早回了夙府。
接到小厮消息说是段襄已经被放回段府,而秦姗和团子的父母将在明日午时被斩首,百姓不禁唏嘘,真是恶有恶报。
段府
水氏窝在榻上,软绵绵的倒着,一个小丫鬟捧着一本书呈到水氏跟前,“夫人,这书上标好了所有的棺材铺子,你要不要挑挑看?”
水氏抬了抬眸子,慵懒的摸了一下蔻丹,“这次将军给了多少银两置办丧事?”
“统共一万两银子,将军说,要最好的”
水氏摸了摸前额,笑得冷然,“去给我捞出五千两,剩下五千两随你置办”
小丫鬟吓了一跳,“可是夫人,老爷说过,如果不是最好的,就会……降罪您的……”
“他敢!”水氏横眉冷对,“上次鞭刑我父亲在朝堂上狠狠参了他一本,这次量他也不敢惹我!”
“那奴婢明白了,现在就去办”小丫鬟乖乖行礼,俯身退下,水氏低眸呢喃,“段如瑕啊段如瑕,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夏氏?你想赢我?门都没有!”
夙府
清荷替段如瑕换上纱布,扶段如瑕做好,替她抹了一把汗水,“小姐,您准备何时回段府?”
“等绿抚她们死了再说吧”段如瑕垂眸,“如今水氏置办我的丧礼置办的沸沸扬扬,不看看怎么行呢?”
“她定要私吞银两了”清荷皱眉,“水氏的手脚向来不干净,小姐,你说,要不要奴婢教训她一次?”
“她不过是纸老虎”段如瑕扇了扇手,“她可比段如华好对付,你暂且看着,过不了些时日,她便要兴风作浪了”
清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撑起下巴,嘟了嘟嘴,“不过小姐,你知道吗?我昨日去了一趟段襄的院子”
“哦?”段如瑕挑了挑眉,颇有兴趣的勾起唇角,“你都听见她说什么了?”
“她呀,真是不长记性!”清荷皱了皱眉,语气也冷了起来,“她以为小姐死了,竟咒小姐下十八层地狱,气的我当时就吹灭灯火,趁黑打了她一顿,今早有人传是因为她为非作歹太久,老天惩罚,这下她就老实了”
十八层地狱?
段如瑕缄默,笑容清冷,这辈子死了,估计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不过下又如何,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在乎这些。
“清荷……”段如瑕轻声开口,“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小姐尽管吩咐便是”清荷用力点了点头,段如瑕笑了笑,“帮我准备马车,我想回历城一趟”
“有什么顾虑,还要离开那么远”容七推门而入,一袭红衣妖娆魅惑,段如瑕垂下眉,“有人因我而死,我必定要好好葬了她才是……”
第二天,容七就备好了轿子和段如瑕一同赶往历城。三天颠簸,段如瑕有些不太舒服,强压住心中的燥热,段如瑕先去看了知县王允。
王允听说段如瑕回来了,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驿站接待。
王允被清荷领进段如瑕的屋内,陪着笑脸行礼,“历城知县王允见过段小姐”
“王知县,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怎么拘泥起礼数来了?”段如瑕皮笑肉不笑的扶起王允,王允额上汗珠滚落,急忙后退,“段小姐是将军之女,下官不敢无理,不知段小姐重回历城有何要事?”
段如瑕坐下,喝了一口茶,“许久没回来了,想看看秦府如今如何”
“段小姐不知啊,自从秦府死了人,就没人敢住那栋房子了”王允感慨道,“如今那里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府,听说半夜里,都能听见鬼叫!”
“胡说八道!”清荷大喊一声,“你这庸官可不能骗我家小姐,什么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下官迂腐,段小姐恕罪”王允立刻跪下,心里忐忑,段如瑕知道清荷在故意找茬,毕竟她知道了王允曾经审问过她的事情。
“王大人不必当真,我这个丫头就是护主,是不是鬼府不要紧,我只是想找个人”段如瑕笑着说道。
“找……找找找个人?”王允舌头打卷,如今的秦府荒草丛生,哪有什么人。
“王大人,具体你也不必知道,帮我喊几个衙役,趁着今天天还没黑,和我走一趟”段如瑕严肃的把茶杯掷到桌子上,有些威胁的意味,王允迅速点了点头。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说完,跌跌撞撞的跑了。
半个时辰后,段如瑕领着一群衙役来到秦府门前。
秦府果然是没落了,原本明亮的牌匾此刻蛛网漫天,斜斜的挂着,像是马上会掉下来,朱红色的大门已经破了一大片,两边柱子上有着明显的刀痕,地面上似乎还有血迹。
衙役们缩了缩脖子,有一个大胆上前,“段小姐,不如……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您看这阴风阵阵的,多吓人”
段如瑕扫了一眼那个衙役,不屑扬唇,朝府里走去,清荷皱眉,大喝一声,“你们不想死的给我走快点!”
清荷腰间长剑让那群衙役心中一愣,一个追着一个走进了秦府,秦府内的地缝里已经有了杂草,有些已经到了膝盖,正厅血迹斑斑,骇人得很。
忽然有一阵阴风从身后吹过,撩起段如瑕的长发,声音似有呜咽,段如瑕冷漠的扫了一眼,就大步流星走向后院。
几个衙役吓得腿软,在清荷的威胁下才随着段如瑕来到后院。
再次走到当初住过的院子,段如瑕缄默,眸眼扫了一下四周,心中有一股郁结,久久不开口。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段如瑕清亮了眸子,往后退了几步,望着那群衙役,“给我把这一片都挖了!”
“啊!”一群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弄不清楚段如瑕的目的,段如瑕目光一冷,衙役们哆嗦了几下,立即动手挖了起来。
清荷来到段如瑕身后,轻轻开口,“小姐,你在找什么?”
“……找一个朋友”段如瑕声音空灵,却十分好听,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丝伤感。
这一片很大,衙役们挖了好久也没有动静,天黑了,风吹了起来,清荷提议明日再挖,却被段如瑕拒绝。
段如瑕披着披风站在院子口,盯着衙役们,四周灯笼里的亮光忽明忽暗,有些吓人,为了不在这里多做逗留,衙役们更加努力的挖。
“还没找到?”身后传来容七磁性的嗓音,段如瑕默默点头,“快三个时辰了……”
“啊!”突然间,一个衙役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往后挪移,指着不远处的洞,“有……有人骨头!”
段如瑕目光微亮,提裙跑了过去,容七皱了皱眉,紧随其后。
土地中,一个人头骨静静地躺着,骇人得很,段如瑕咬了咬下唇,声音颤抖,“继续挖!”
衙役们吓得一个也不敢上前,容七敢来,嗜血的目光看得他们脊背发凉,几个胆大的拿起家伙继续挖了下去,半个时辰后,一大片空地里露出了一具人骨架,和一个人头骨。
段如瑕低下身子,往洞里看了一眼,土地掩埋了一半,一个簪子静静地躺着。
段如瑕眼睛有些湿,那个簪子,曾经是她送给绿抚的,当时是为了感谢她帮忙做秦府二老爷的那个局。
段如瑕起身,不忍心再看那具尸骸,转身离去,声音冷漠,“先把这具骸骨带回衙门,去买最好的棺材”
衙役们不敢偷懒,急忙找来毯子,包着尸骨回了衙门。
容七示意清荷跟着那群衙役,自己则跟着段如瑕走,段如瑕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只是想冷静一下,绿抚,她欠了这个姑娘两辈子的情,如今怎么也还不清了……
“你为何跟着我”瞥到后面的红色衣角,段如瑕止住了脚步,问道。
“怕你想不开,若是你死了,以后天上人间,我可要找其他人商量了”容七轻笑一声,观察着段如瑕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段如瑕转身,与容七擦肩而过,“我累了,回去吧……”
次日晌午,段如瑕把绿抚葬在了郊外的一棵枫树下,碑上刻“吾之好友绿抚之墓”
段如瑕没有烧纸钱,只是一身白衣跪在墓前,垂头不说片语,容七打发走衙役和清荷,自己飞到不远处的树上,想知道段如瑕之后的动作。
段如瑕摸了摸绿抚的墓碑,笑的凄婉,“知道吗?我欠你的,还不清了,你因我而死,我该怎么办?”
“我叫一个疯子你的名字,叫了这么长时间,绿抚,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当初回去的太晚……”
“这一切都迟了,直到今日,我才给了你一个栖身之所”
“绿抚,我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了……对不起……”
段如瑕潸然泪下,终没有抑制住心中的感伤,泪水滴在坟前,湿了一片泥土。
容七皱了皱眉,飞身离开,这一切,他愈发看不懂了……
在历城留了三天,段如瑕又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容七盯着段如瑕看了很久,开口问道,“那个尸骨,是你的丫鬟”
“嗯”段如瑕点头答应,靠在轿边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离开,或许她还会回来,也或许不会回来,这一份缘,或是怨,终究埋在了那棵枫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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