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圣旨连下段如瑕一时间备受关注,不少官家小姐一致上前恭贺,众人围堵段如瑕微有些不适,只默默点头听着那些人的恭维话,段如华嫉妒得发狂,却镇定自若的扬起一抹淡笑越过人群来到段如瑕的身边,眸里一片真诚
“三妹妹如今得此大荣,姐姐恭贺妹妹。”说着,段如华蓦地捂住了嘴,歉意的笑了笑,“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劲儿,如今该唤是郡主才对,三妹妹一跃成凰,可喜可贺。”
对于段如华的虚伪和隐忍,段如瑕前世便领教过,也笑着陪她演戏,直到清荷晴空看她实在不耐烦了,适时上前,“小姐,这圣旨还是先放起来的好,否则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便是大不敬了。”
晴空这话刚说出口,段如瑕不由闷笑了一声,看得出晴空这丫头的话中话,自己没被封为郡主时,这些个小姐正眼也不瞧她一瞧,只顾着一味的讨好段如华,如今段如瑕成了郡主,还可能是未来的世子妃,这些人便苍蝇般的涌上来虚以委蛇,还不能被称为脏东西吗?
纵然别人听不出来,段如华也定能反应过来,笑容收敛了些,静静打量了晴空几眼,“妹妹身边这丫头口齿还真是伶俐……”
“多谢大小姐谬赞了。”晴空行了个礼,笑着回话,段如瑕朝段如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那些富家小姐见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哄然散去,只有段如华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晴空的后背,似要把她戳穿。
绿钥见段如华如此,不露声色的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晴空,身侧的段如华发出一声低哼,也转身走入人群,绿钥叹了口气,尾随其后。
段如瑕自然感觉到了段如华对晴空的恶意,蹙眉道,“段如华为人阴险,你最近还是小心着点的好。”
“奴婢知道。”晴空虽嘴上如此恭敬的说着,内心却是不屑一顾的,段如华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不会武功的深闺女子的罢了,晴空如此想,若是她敢来招惹自己,自己便一刀杀了她,永绝后患!
……
段如瑕回到楼兰阁,便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反复看着皇上颁下的圣旨,朱红色的刻章像是根刺,扎在心上怎么也把不出去,段如瑕幽幽叹了口气,就算她能耐再大也是不敢当众拒婚的,如今接了圣旨便是乘下了皇帝的赐婚,如此一来,不真要嫁给他了?
段如瑕微不可闻的又叹了口气,就听身后突兀传来一阵轻笑,猛地转过身,便见灰暗的夜色中,他坐在窗边,含笑看着自己,衣裾在风里轻扬着,看这架势恐怕不是刚来,而是坐了好久了。
他已不是第一次如此吓自己,段如瑕面露不悦,叱道,“世子爷如此喜欢神出鬼没?亦或是随便闯入她人闺房?”
容七吊儿郎当的从窗户上走下,居高临下看着段如瑕,笑道,“如意可勿要误会了,本世子长这么大可是只进过你一人的闺房……”
段如瑕不由一噎,误会?她斥责他随意出现,何时谈到自己误会了这等子事?见他旁若无人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段如瑕更是不悦,大步上前想要夺走桌上的圣旨,被他轻易一挡,便听得他笑意更浓
“看了有半个多时辰,不看册封的圣旨,反倒琢磨赐婚的圣旨,难不成如意为这圣旨欢喜到如此地步?”
段如瑕饶是再清冷此时也破了功,脸微微发烫,却偏是要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反倒可爱的很,容七借着烛光望着段如瑕微有些愠怒的脸,竟一时晃了神,段如瑕拧眉道,“世子爷怎知我是满意这婚事而不是思虑该如何躲过这婚事?”
段如瑕话音刚落,便见容七的神色变了些许,笑容也收敛了几分,看着有些沉默,段如瑕心里方才的不悦逝去,竟渐渐有些后悔,或许是自己所说之言太过直白了,容七到底是个世子,怎听别人这么嫌弃过。
段如瑕舔了舔唇瓣,开口想说些什么便见他换了个姿势,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若你想躲过这婚事,也未尝不可……”
段如瑕一愣,听他嗤笑一声道,“再过不久朝中便要选一位将军去边关驻守,蛮夷耐不住躁动想着马上要开战了,就皇帝的意思属意本世子更多了几分,再加上皇后母家素来与容王府不和,有她在一旁煽风点火,恐怕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他顿了顿,垂下眸去,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语气却依旧淡然不变半分,“若我战死在江南城,那这道赐婚旨意,便做不得数了。”
他说完,段如瑕怔了片刻,倏地回想起前世他确实是死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而且死相颇惨。明明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段如瑕却莫名觉得心口一痛,脱口道,“世子爷大可不必担心,容王想必没有那么糊涂。”
段如瑕此言其实是有根据的,前世容王并不希望容七出征,毕竟他就是个毛头小子,连上战场的经验都没有,准是要吃败仗的,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年迈的容王甚至拿出了当初的戎装,准备代替容七上战场。
本来皇帝都动容,想要换个人去了,谁知道容七竟然秘密领了圣旨带军出战了,直到他到了战场,容王才知道这个消息,那时一受刺激差一点就扛不住了,只是福大命大,往日里也就只能多给自己孙子求求平安。
只是再怎么求都没什么用,容七还是死了。
段如瑕在想,若是这辈子她能劝容七不要上战场,他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一如当初那般惨烈了?一想到面前这个翩翩少年一眨眼成了一具死尸,段如瑕没来由的心慌,语气不免沉重了些,“若你死在战场上,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便是准的,若你死了,该把我置于何地?”
容七以为自己这番话能让段如瑕安心,最起码不要现在跑到皇帝面前抗婚,他知道只要自己平安回来,段如瑕必定是要出嫁的,他只是要保证现在段如瑕不会抗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段如瑕这一番话表现出来的意思竟然是不希望自己死。
容七乐了,却依旧静静道了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这等临阵脱逃之事?”
段如瑕眯了眯眸,略有些咬牙切齿道,“真没看出世子爷还有这等气魄!”
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容七无奈一笑,深邃的黑眸中满是温柔凝视着段如瑕,“我会活着回来。”
短短六个字,却像磐石一般击打着心胸,压得段如瑕几乎喘不过气来。真是奇怪了,明明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再说这等子话也不是容七该对段如瑕说的,可二人偏偏都不觉得违和,段如瑕咬住下唇,坚定了眸色
“在你死之前,我还有话问你!”
自己还没上战场,段如瑕就这般说,显然是极不赞同他上战场的,若是旁人说,容七早就封了他的嘴了,可段如瑕这么说,他却生不起气,只静静道,“问吧。”
“为何要一直以夙瑾煜的身份接触我?而不敢亮出真实身份?”段如瑕眯眸,同时转了个方向,背对着窗户,直视容七,目光冷冽,“今日你若是说不清楚,别想走出去!”
明知道他想走自己如何也挡不住,段如瑕却偏要等出他说真话,他执意要送死,自己也没办法。
容七微微叹了口气,他早知道段如瑕会问这个问题,含笑望她,“当初在秦府救你,是因为看你不甘的眼神有些不忍罢了。那日为了除去麻烦,便易容成了夙瑾煜,说时也是顺嘴了,见你不怀疑,也只好隐瞒下去。”
“……好。”半晌,段如瑕点了点头,挪开了步子,“你走吧。”
容七看得出段如瑕生气了,若是自己再滞留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凝她片刻,从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月色中。段如瑕听身后没了声音,跌跌撞撞走到窗边把窗户合上,腿微微发软,她不得不扶着床框,浑身颤抖。
段如瑕阖上双目,努力去平息内心的怒气与一抹伤感,她死死攥着拳,猛地想起不久前与耶律极的事情,讽刺的弯起了嘴角,那时她如何想的?她身负血海深仇,于耶律极的情只能视而不见,她不愿有羁绊,可如今是怎么回事?为何见容七不愿听自己的劝阻执意要上战场她的心会如此疼?
段如瑕有些茫然,她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对他动了真心。可不论是何时,为何,她是动情了。
她不愿承认还是要承认。可就算承认又有何用?他还是要死。
段如瑕缓和心情,缓缓站定了身子。
沉静了片刻,段如瑕的眸色恢复如初,步步坚定往大门走去,她推开朱门,迈出门槛,环视这偌大的将军府,眼底多了一抹阴毒,有了前世那般惨痛的经历,她不会再走偏了,儿女私情,于她来说大不过血海深仇,仇人未死,她们还都好好的活着,享受着用别人的血温暖的一切,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自己隐忍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报仇,恶人不死,她便不休!
段如瑕攥紧了拳头,捏白了骨节,就算涂了蔻丹的指甲纷纷断裂,扎入掌心她都不曾松手。
段如瑕默默发誓,别人于她都是过客,死不死都与她无关,她这辈子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报仇!
如此想着,她步步踏入那笙歌满园的高堂内,再不回头。
……
容七立在楼兰阁顶,高挑的身姿屹立于风中,衣裾随风飘摇,俨然是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他静静望着段如瑕远去的身影,心尖一疼,究竟是何等仇恨才让她露出那般深恶痛疾的模样?
容七抬眸望向那歌舞升平的内院,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布上几缕杀气。
无论是何等仇恨,亦无论是谁,往后她段如瑕由他护着,她的仇便是他的恨。
若有人犯她,他便杀谁,直到枯骨遍天下,再无人敢害她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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