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截被风刮断的树杆上,东指西点的谋划了一阵。
赵啸天说想去东边看看,便跨马出了林子。
迎着太阳,爬上一道长满梭梭的土坡。
极目望去,河水蜿蜒地伸向远方,像是一条巨蟒,静静地躺在绿草铺成的大地上。
一只雄鹰,不知啥时候起,就静静的盘旋在赵啸天的头顶。那副警惕专注的样子,像是生怕有人,要偷走它的爱人似的。时而高旋,时而又斜斜的滑到眼前。
赵啸天,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突然,隐隐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女人的惊叫声。他侧耳静听了一阵,确定声音,来自东南方的几棵老榆树下。他未加多想,双腿夹马便像箭般冲了过去。
绕过一道土丘,眼前的情景,令他为之一惊。
只见一棵大榆树下,有位身穿花色短袄的女子,背靠着大树,正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一截木棍。离她两三步远处,两只呲牙咧嘴的大灰狼,正猫着腰,不停的变换着位置。大有寻机一扑而就,放倒女人的架势。
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惊扰了狼的计划,它们放弃了女人,夹着尾巴朝后退了几步。
冲赵啸天凶狠地呲了呲牙,便猛然放开四爪,毫不畏惧的扑了过来。
赵啸天,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伸手从后腰拔出驳壳枪“当当”两声。
两头飞扑而来的狼,转眼间翻滚着身子,倒在了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没了气息。
赵啸天收了枪,下马来到树下。
见女人软软地蹲靠在树下,浑身哆嗦得像是筛糠似的。被一缕乱发掩去半边的脸,煞白得吓人。
抽搐的嘴巴,不时发出牙齿相磕的“哒哒”声。
赵啸天往前凑了凑,问道:“没咋着吧?”
那女人,惊恐地瞅了他一眼,身子本能的朝后缩了缩。
赵啸天冲她笑了笑,说:“莫怕,狼已经让我给打死咧。”
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像是稍微活泛了些。她住着木棍,想要站起身,可身子一软,没站起来。倒把身子,软软的歪在了一边。
赵啸天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女人颤颤巍巍的靠在了树干上。第一个动作,便是缓慢而又有力的,推开了赵啸天扶着自己的手。
赵啸天知趣的后退两步,定眼瞅了瞅女人。苍白的脸颊,还算清秀,乌黑的头发,虽然显得有些凌乱,但也掩饰不住女人生就的俊俏。
女人偷眼瞅了赵啸天一眼,见他正目光贪婪的瞅着自己。便略显惊恐的紧了紧身子,本能的将木棍愣在了身前。
赵啸天,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正不知要说啥好,身后却传来了王学明的声音:“他舅母,你蹴在这里干啥哩?”
女人见是王学明,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像没了爹娘似的,捂着脸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祥子用狐疑的目光,瞅了赵啸天一眼。
哪知,赵啸天耳根刷的一红,满脸不悦的嚷道:“要不是我,她怕是早喂狼咧。”
祥子见他不高兴,便尾随了过来。走不多远,见赵啸天蹲在地上,摆弄着两条身子软绵的死狼。
祥子,这才明白了赵啸天刚才说的话。
赶忙凑上去,笑着说:“对不起呀大哥,刚才是我错怪你咧,我还以为,你开枪是为吓唬人家哩。”
赵啸天,满脸委屈的嘟囔道:“你以为土匪都是憋疯的狼,见着女人就上么?我虽说有两三个年头,莫碰女人咧,但我还从没祸害过女人哩。”
祥子赶忙满脸堆笑地说:“是我不对,我多想咧,你就别再生兄弟的气咧。”
说着,搂起赵啸天的肩膀摇晃着,一副显娇耍赖的样子。
赵啸天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那小娘们,长得还真不赖哩,我是多看咧人家几眼。”
说着,还挤出满脸自美的笑。
祥子冲他神秘一笑,悄声说:我打听打听,看人家有没有主儿。若没主儿,就撺掇给我当嫂子。”
赵啸天听了,心里美滋滋地拍了拍祥子的肩膀,没再说啥。
祥子翻看了死狼,见两颗子弹,都是正中脑门。就嘴里”啧啧“地赞叹道:“大哥真是好枪法,好胆量,真是临狼不惧呀。”
赵啸天斜斜瞅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行咧吧,行咧吧。这两下子,在你手里,也不算个啥。莫想到,这里的狼一点都不怕人。”
祥子若有所思地说:“这里人际稀少,又没猎人打狼,所以狼就不怕人。等人都搬过来,恐怕狼就不会这么大胆咧。”
顿了一下,祥子又满腹心事的嘟囔道:“你打算把它两个咋弄哩?”
赵啸天一脸兴奋的样子,说:“扒咧皮,正好弄条皮褥子。拔下狼牙,栓个坠子,听说那东西辟邪哩。”
祥子一脸惆怅的低声说:“算咧吧,还是找个地方埋咧。”
赵啸天,一脸迷茫的瞅着祥子,说:“那不可惜咧?好不容易碰上两张,身上不带枪眼的皮子。虽说是秋天的皮子,但你看这身毛,厚实得很哩。”
说着,用手拨弄着死狼身上的毛。
祥子轻叹一声,神情有些凝重地说:“狼是通人性的动物,不能轻易和它们结怨,要和它们好好相处。”
赵啸天,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嘟囔道:“我怕它个逑!我们手里有的是家伙,来多少撂到多少,还省得买肉哩。”
祥子意味深长的瞅了他一眼,声音尽量平和地说:“我先给你讲个我和狼之间的故事。”
于是,便把自己由迪化徒步来孚远,在山路遇着腿伤的母狼产仔。后来,被一群狼围在树下九死一生,是产仔的母狼救了他的事,娓娓道了一遍。听得赵啸天半张着嘴,好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静默了一阵,才面显懊悔的嘟囔道:“还真是的,早知道,我就放两枪,吓唬吓唬就行咧。”
祥子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赵啸天的肩膀,凄然一笑,说:“已经这样咧,你也别多想。日后告诉兄弟们,不要轻易伤害它们。”
说着,便拎起一只狼,朝着前面的土坡走去。
赵啸天赶忙拎着另只狼,默默地跟在身后。
祥子用手刨开松软的沙土,把两只狼整齐的摆放在坑底。然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给它们作了三皈依,又念了阵子阿弥托佛圣号。才把干燥的沙土,厚厚的盖在了狼身上。然后,又冲狼坟深深的鞠了三个躬。这才发现,铁蛋他们和那个女人,不知啥时,已默默的站在了自己身后。
祥子的举动,令他们感到有些震惊和不解。尴尬的沉默了一阵,王学明才迟疑的讪笑着说:“郭助理咋把狼还这个样子哩。”
祥子冲他温和地笑了笑,说:“佛家讲究,众生平等。狼虽说是畜生,但它本身所具有的佛性和我们是相同的。
只要缘成熟,它也和我们一样,可以往生善道,甚至升天作佛。所以,我们应该对它们,持有平等的恭敬心。”
大伙听得,也是一头的雾水。
祥子见几双眼睛,依然茫然的瞅着自己。
便谦和的笑了笑,说:“这其中的道理很深,等有机会,我再仔细讲给你们听。”
此时,一直呆立在王学明身后的女人,怨声怨气的嘟囔道:“它两个咬死我家两只羊,撵它还反过来咬我哩。”
祥子冲她温和的笑了笑,说:“人家肚子饿了么。”
女人垂着头,嘴里嘟囔着只有自己明白的话语。
此时,王学明凑前一步,冲祥子和赵啸天介绍道:“这是我小舅子家的,叫许春花。自打两年前,小舅子病死,春花拉扯个娃娃,也真难肠。今儿要不是赵当家的出手相救,还不知道落个啥下场哩。春花,还不来快给恩人行个礼。”
春花见说,忙羞怯怯的凑过来,冲赵啸天深深鞠了一躬。
赵啸天“哈哈”一笑,摆手说:“不算啥,日后都是邻居么,不必见外。”
王学明略微沉思了一下,拧身对春花说:“狼咬的羊都放过血,来快弄回去,让石头帮着拾掇干净煮咧。我们响午就在你家吃饭,再让你姐烙些饼 。”
顿了一下,又说:“骑我的马去吧。”
赵啸天听了,忙说:“还是用我的马吧。”
说着,便牵马跟在了女人身后。
赵啸天把两只羊的后退绑在一起,搭在了马鞍后,然后瞅着春花说:“会骑马么?”
春花冲他浅浅一笑,说:“会哩。”
说着,便伸手接过了缰绳。
赵啸天忙殷勤的扶正马镫,顺势在春花的腰上扶了一把。
春花也没说啥,只是临走,留给赵啸天一个羞涩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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