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皇帝打架这件事不可能轻易就瞒过去的,他们俩下午打了架,太后就寝时就知道了。端夏端着金质痰盂,一边听着跪在下面的内侍报告,一边仔细观察太后的动静。
端夏跟着太后的时间不算短,自从昭太妃当时从贵嫔越级晋升为妃的时候她就进了慈安堂。当时说的是太后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偷盗东西就罢了,还给太后下药差点让太后性命不保。太后提前发现之后奏请了先皇,换掉了当时风岚宫里所有的宫女内侍,取而代之的她亲自选的另一批人。
端夏当时还只是一个花房的一个侍花宫女,因了太后的一眼,直接把她提成了掌事宫女。端夏也感激太后的知遇之恩,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事事都替太后考虑,也算是鞠躬尽瘁。
“端夏,明儿传我口谕。”太后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姿势,听完后挥退内侍,眼睛半眯,声音在缥缈的香火之中淡淡的带了丝仙气,太后本也是个美人,乍一看还会以为是菩萨降临尘世,但事实却远不是这样,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险恶:
“皇后慕容氏,以下犯上,妇容不修,妇德不尊,念在其入宫不久不知礼数,着禁足十天,罚俸一月,以示惩戒,不得声张。”说得好听些是为了皇后的颜面不声张,但是说得难听些,皇后受了惩罚还不许说原因,只是欲盖弥彰而已,剩下的传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流言在这后宫只会越演越烈,从来不见止息的时候。就算有人问到,也只会佩服太后的宽大处理,毕竟皇上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慕容芷刚刚梳洗好准备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就看到端夏进来,本叫了璃夏奉茶,但是端夏下巴扬起一脸清高,慕容芷也就没了那个心思。听完端夏说的所谓惩罚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福福身表示自己接受就完了。连送客都不曾,理由就是正在禁足中。
本来慕容芷就生得懒,这会不但省了去向皇帝请安、向太后请安的时间,还顺便把那些个各有心思的庸脂俗粉们拦在门外,何乐而不为呢?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她应该谢谢太后。
云霜已经跟她讲过风伊洛打算来见她的事情,但是被慕容芷拦回去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够让洛姐姐进来看到这一幕?因为在禁足所以懒散得不成样子的自己,怕是连姐姐的一根银针都抵不过吧。云霜当时本来打算说什么,但是看到懒洋洋的自家主子在冰块边的凉椅上舒服的翻了个身之后还是闭了嘴。一向严谨的洛姐姐会喜欢这样才是有鬼。
卿睿凡没有想通为什么这件事会这么快传到太后耳朵里,他没有打算掩盖,因为太后毕竟是后宫的最高掌权者,但是这么快,母后的速度还是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听到禁足的消息之后,卿睿凡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衣这两天心不在焉。早间的时候给卿睿凡倒茶差点撒到卿睿凡的衣服上,明白过来的他只是弯腰请罪,看起来一点风度都没有,不由得让卿睿凡有些生疑:“蓝衣你怎么了?”
蓝衣好像没听到,卿睿凡耐着性子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是少有的失态。他眼睛里的迷茫让卿睿凡好奇心更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个表情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有事的。”
“陛下,箬鹃、箬鹃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卿睿凡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小的迟疑了下。蓝衣指的是所有龙卫真正进宫前的最后一道训练——三个人一组,平安的从西南那边重重叠叠的高山里活着回来。时限是四天之内,三个人除了一把刀一根绳索之外什么都不能带。
蓝衣记得,当时他是和箬鹃以及另一个喜欢箬鹃的人一组。组队是训练的将军们定下的。但是三个人里是肯定会发生抢夺的,毕竟可以用的东西那么少,而且三个人就意味着累赘,不管怎么样都不可避免死亡。
蓝衣当时抢的就是匕首,把绳索留给了箬鹃和那个喜欢她的人,但是那个人却在蓝衣分好物品的当晚,不仅拿走了绳索,还拿着灌木丛里锋利的灌木刺穿了箬鹃的右手手腕。明明那个时候蓝衣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但他只是看着这一幕,看着箬鹃温热的血溅到那个说喜欢她的人脸上,看着那个人拿着绳子一脸狞笑的在箬鹃脖子上凶狠的比划着,最后扬长而去。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真正的人性吗?蓝衣当时想着这两个问题,就连去救人都不曾,或者他是很自私的不想,只是他最后回眸看着箬鹃的时候,他看到她是笑着的,睁着大眼睛一脸嘲讽的看着他的方向,好像能够把他的自私一样的看得通透清明。
蓝衣,最后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但就是这个决定,让他现在看到箬鹃都不敢抬头,下意识总觉得自己亏待了她。明明自己是和她一起训练了三年的人。
“她是自己回去营地的。”具体的情况卿睿凡很清楚,因为选拔的是他的护卫,自然要他在场。“当时她是一身血回来的。穿过荆棘,披着一张狼皮一步步的挪回来的。吓了御医一大跳。”卿睿凡放下奏章,眼神也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箬鹃是回来得最早的女人,拿着一张狼皮的伪装,聪明而残忍。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蓝衣的声音低低的,里面的隐忍和自责就是卿睿凡也多看了他两眼。这个人一般情况不是这样的。看起来是真的觉得内疚,但是没有办法,卿睿凡帮不了他。自从那件事之后,箬鹃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谈过任何有关的话题,从来没有。“慢慢来吧。”他也就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禁足的时候还是有人递了帖子进来,江泉越和昭太妃。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习惯了来风岚宫的,现在就算是禁足也阻止不了她们,这点让慕容芷有点小小的感动。
“主子,拦不住了,风伊洛说等会就过来。”云霜急匆匆的跑进来,看着好不容易拿了叶子在练暗器的慕容芷神色不安。慕容芷一听完,手上的叶子打偏,直立立的狠狠插进土地里,在一边端着茶的璃夏这段时间也慢慢的习惯了,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把茶递上去。
慕容芷接过茶杯,连笑都没来得及,灌下去后就直接开口:“你再说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慕容芷整张脸都僵硬了。
突然的,慕容芷慢慢的蹲了下来,一手捂着肚子,神色纠结。云霜见势不对,急忙蹲下来查看。慕容芷狠狠的咬着自己单薄的发白的嘴唇,不一会就已经有血丝慢慢的顺着嘴角流下来。璃夏站在一边惊呆了,但是还没有失了心神,她和云霜两人一起把慕容芷扶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云霜不是第一次见这种状况,但是现在的情况她不得不装。满脸的惊慌和失措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描述的。一双眼睛这个时候却是慢慢的扫视了一圈慢慢聚集过来的人。
慕容芷觉得心脏的血要被拧干了,身上的每个关节好像都脱臼了,那种刺痛贯穿全身,血液里好像有火,跟着血一起在身体里恣意游走,那种洗血伐髓的痛苦一遍遍的冲刷着她身上的每个细胞每寸皮肤,好像是要里面把她撕开一样。
看着自家主子眉头锁死,云霜心里更急,撒了手准备去叫人,却是被璃夏的一声惊叫唤回来。云霜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慕容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看她不管不顾的往手腕刺去,云霜眼睛都直了,伸手一把抢过来,声音都带了颤音:“主、主子,你干嘛啊?”
“云霜,捆……把我捆起来啊,快点、快点去做。”现在的慕容芷眼睛里只有一片红色,心里的念头疯狂的叫嚣想看到血一样鲜红的颜色,那种盛开到盛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血红色啊。眉头锁死,她不想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她只知道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必须要快点,要快点把它释放出来,不然她不知道是不是会炸开来。
云霜急忙叫了人去找绳子,但不敢太用力,只是把她的右手捆在一边的大树上,眼睛红成一片血丝的慕容芷哪里能管得了这些,从头上拔了唯一的一根簪子就要往身上捅。亏了云霜眼疾手快拦下来。云霜仔细想了想,右手扬起来,一个手刀就要劈下去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别动。”云霜一听声音就知道得救了。随着一个细微的亮点,慕容芷的后颈上多了一根针,反到压制得她安静了很多。风伊洛急吼吼的跑过来,腰上的玉玦声音清亮,一听就知道是好货。
看着慕容芷痛苦的表情和充血的瞳孔,再看看被她自己的大力磨得血肉模糊的右手腕,风伊洛没有再犹豫,。抓手诊脉之后还是毫无犹豫的给了慕容芷一个手刀。然后解了绳子把人轻柔的放在床上,眼神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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