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喜欢吗
舟车劳顿,尘土飞扬,皇家的气势一般在这个时候可见一斑。慕容芷坐在马上,颠簸间她简单挽起的秀发随风飞舞,一点点黑色蝴蝶一样诱惑。
“皇后是想吸引注意力的么?”杨怜儿和汪姩宸坐在一起,汪姩宸的语气多少有点酸。慕容芷敢坐在马上可不代表她敢,但越是这样她越嫉妒。
人都是这样,对于自己接触不到的东西总是嫉妒羡慕,恶意中伤,但也终究不过是自己的臆造,别人也不会因此受伤。
“妹妹小声些。”在杨怜儿看来,汪姩宸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一点心也不长。明明就有了太后那样的好靠山,自己却是一点脑子也没有。她可不相信太后真的会把后位交给这么个胸无计谋的废物。
“皇上既然同意了,自然有他的考量。你我又何必强出头?”杨怜儿掀开轿帘,外面青山环绕,空气清新,鸟儿的声音可比面前的声线好太多。
“是,姩宸明白。”就是汪姩宸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杨怜儿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安分守己的那个,但是还是长了一双好眼睛,分得清楚事情。
人有很多事情都是一定要看清楚的。就好像她自己从来都学不会隔着帘子看人,学不会掩盖自己一样,杨怜儿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一直都知道该怎么猜测人心。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可以帮自己留下更好的印象。
“本宫还是要提醒一句,妹妹跟本宫就算了,但是在外面,切记,千万别露出看低的表情来。”杨怜儿没有良心发现的提醒她,只是想借着这么小小的恩惠让她传到太后那边罢了。她没有忘记自己出身不显贵,想要真的往上爬,就必须利用能够抓到的全部。
皇帝?她真的想过依靠的,但是时移世易,人心思变,她要如何相信一个今天说着“想你”明天就说“拖下去”的人?自己把所有的青葱岁月给了他,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这又是何必呢?
慕容芷也只一时兴起要骑马,卿睿凡却是一个字都没说的就同意了。她也没有多想,放纵自己天涯驰骋,很久没有过的畅意,很开心。
也亏得了太后受不了一大群队伍慢慢悠悠地走,之前就回宫了,慕容芷这才有了允许上马。
然而太后的秋后算账也是够厉害的。慕容芷刚刚回了风岚宫,骑装刚刚换下,还没来得及整理头发,太后就叫了端夏来传慕容芷。慕容芷偏头想想,也就简单把头发盘起来,插了支八宝银钗子就走,面色平静,甚至有些开心。她喜欢被动,特别是在深宫。
“听说皇后是骑马回来的?”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太后站在院子里,上午温柔的日光打下来,院子里的秋菊金灿灿开了一片,繁复层叠的花纹让太后心里安定。今年照顾得还不错。一双琥珀色眼睛看都没看身后的慕容芷。
“是。”慕容芷把两手交叠在腹部,轻轻按下,当是欠身行礼了。她声音轻缓,一点不担心太后会怎么样。
“吾且问汝,可还记得身为皇后的职责?”太后一手转数着手上的紫檀佛珠,眼睛里沉淀下层层叠叠的沧桑。这的确是个和佩瑶太过相像的女人。眼神,语气,行事,都是久远的记忆了,但偏偏张扬得让人无法埋葬。
“皇后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和睦宫闱,绵延子嗣,为皇家增福,为黎民树德。”慕容芷缓缓说出自己所悟。为苍生还是为皇家她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这世间有那么那么多疮痍丑陋,她从来没有想过只靠自己。
“跪下。”太后一句话话锋一转,之前的淡然沉静不再,突然的严厉起来。慕容芷有点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还是跪下来。身在其位就必谋其政,她是皇后,就必须认清她也有要低头的的人,卿睿凡不计较还则罢了,太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汝既知皇后之本分,可知汝今日所为造成了何种影响?”太后猛然转过身来,鬓角边上的玳瑁穿丝暗色步摇晃动起来,金丝暗绣菊花纹的对襟长袍随着轻微的风摇起来,云纹盘扣看起来端庄贤淑。
“臣妾不知。”慕容芷还真的是没有想通。“臣妾以为,汉秦祖制里并无女子不可骑马一说。今日臣妾之行,不也恰好昭示了当下女子之风尚吗?臣妾自知没做任何逾矩之事,还请母后息怒。”她才不会投降。
“是么?皇后可知,汉秦现在是皇帝在掌权,还是说皇后想越过皇帝直接下令了?”太后更气了。女子有志没错,但是慕容芷是皇后。她的志气涨起来只能是和皇帝分权,不止会让宫里不太平,传开了只能是蛊惑人心。要是个个女人都这么彪悍,那汉秦哪里还有救?
要是她没有听错的话,刚刚这个人是在嘲讽她是个只知道遵循祖制的老顽固?!汉秦祖制么,这皇后也是野心挺大啊,才进宫了半年多点,就想着变更祖制了。打算倒是不错,但是她又不是死的。
“慕容芷,你不过一个江湖子,皇帝抬举你你不要太过分。”太后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江湖子,慕容芷觉得太后的修养也是可以的,不要换了她被人这么讽刺,当场行刑的冲动都有了。
“臣妾谨命,还请母后息怒。”慕容芷把头埋下去,没人看见她的笑容。那种嘲讽的,好像是蛇看见猎物吐出信子那样的欣喜。
猎食的过程就是,看着别人一点点被自己逼疯,最疯狂的食物有着最美味的味觉。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下去,哀家不想看到你。”太后微微闭了眼,迎着日光看起来那么凉薄。慕容芷站起来,行礼都没有,扭头就走。
估计也是秋天到了的缘故,慕容芷就跪了那么一小会,感到膝盖上隐隐约约的寒气。也该是自己的问题,明明之前风伊洛那么强调过必要的基本功每天都不能荒废,偏生自己因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就没有完整的练过几天,也该是自己糟蹋了这副身子。
常胜将军府。
常栋一回来就在找柳郁,好不容易回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夫人呢?”管家看着自家进了门就跟喝了药一样的将军,只能是扶着额头叹气。是谁说自家将军威风满天下,敌人遇则逃的?这样子,哪里有沙场风范了?
柳郁其实也只是在这里养伤罢了。她那次受伤之后没有胆子回慕云阁,误打误撞的到了这里来疗伤,过了这么久也没怎么见好,时好时坏的,弄得常栋担心得紧。
脱了外袍和配剑,常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往后院跑。柳郁明明就在那里跑不掉,但是他还是想第一时间就看到她。没有人明白,当时管家跟他说外面有个人血了呼啦的倒在门口的时候,他有多庆幸自己没有让管家一脚给踢了;管家抬人进来,他看到满身是血,呼吸微弱的柳郁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慌乱,明明之前还活蹦着跟他顶嘴唱反调让他再也不要来找她的人,突然就倒成个血人,他害怕。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种心上人躺在面前气息奄奄的时候,于自己,不啻于刀刀割肉。每一次呼吸都被牵扯,每一个行动都变成难受。
唯一还好的,柳郁还活着,甚至更好的,她没有站起来就走。
“阿郁。”推开木门,阳光铺面,坐在床上的柳郁抬起衣袖挡了挡才适应。绮罗薄衫,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单薄的纱质衣服夜间肯定会凉。常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柳郁秀婉白皙的手腕,眼神里略微的带了责备:
“这个时候了还穿的单衣,非要着凉了惹我担心才好么?”语气虽然埋怨,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柳郁起来后坐在床上发呆,渐入佳境的时候就听到常栋的大嗓门在外面嚎,等到她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常栋就已经推了门进来。
阳光撒面,天神降临。
“关我什么事。”柳郁娇嗔一眼,欲抽回自己的手,岂止常栋握得死死的。她抬眼,他眼睛里自己的影子映入眼帘,手肘上的纱布一层层,虽然更添柔弱,但终究不是她想得见。
常栋趁着她还有伤,强行发力抱她入怀,下巴轻轻的抵在肩窝,温暖粗糙的手落在她头顶,一下一下,像是安抚受伤的猫。两人眼神都明亮,两人手上都安分。
不想推开,不愿离散。
“阿郁,我喜欢你。”常栋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但努力控制在不伤害她的范围。
“我不喜欢你。”柳郁眼睛微闭,忽略掉心里一点点翻上来的波澜和激动。
“他回来了是不是?”卿婧瑶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面前有两个宫女守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挂了一张宣纸,薄薄的一层搭在上面,但是上面拿了毛笔写满了字,密密麻麻但也清晰可见,总共只有三个字:楚昭南。
得到侍女肯定的回答,帝姬默默的笑了,伸手取下宣纸,然后叠起来,全部撕碎。纷纷扬扬的纸片掉下来,卿婧瑶慢慢的笑。鲜红色的妆容,飞扬的眉角,所有的所有,耀眼,妖艳。
楚昭南回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云湖堂,但人还没走出去,就被堵回来。卿婧瑶大张旗鼓的带了侍女和车队来,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门,引得外面的百姓们一阵惊呼。楚昭南已经能够预计未来自己的门槛要频繁的换了。
“楚昭南,现在你仍旧确定了不接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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