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下意识测过了头,不忍看那血溅三尺的一幕。只有那所谓的晋王世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刺入胸膛的剑尖,而是直直地看向李长歌。
彼此的目光碰撞,说不清谁的试探意味更重一些。
李长歌手腕一转,剑锋划开了对方衣衫,只浅浅触及肌肤,带出一线血痕。而周延昭衣内的红色丝线也被剑尖削断,一枚玉佩陡然从衣衫被划破的地方跌了出来。在所有人看清楚那块玉佩之前,周延昭已经迅速弯腰接住了它。
见他没有性命之忧,周子铭才暗自松下一口气来,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长歌。
“那块玉佩,就是刺客入宫行刺之时,从我的寝宫中带走的,这样算不算是人赃并获呢,三殿下?”李长歌将染了血痕的长剑丢在地上,嗓音亦如金铁交击一般掷地有声。
“人既然都有相似,更何况是物件?”周子铭还欲再辩。
“是吗?”李长歌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块玉佩来,冷笑道:“不妨请晋王世子将手中的玉佩亮出来,看看是否与我手中这块是同出一脉的。”
看着那块凤佩在她手中滴溜溜转动,周延昭也不由自主地摊开了手,露出一块无论是色泽和雕工都与它极为相似的玉佩来,只不过上面所雕刻的是龙罢了。
哪怕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龙凤玉佩本是一对。
周子铭懊恼地把张开的嘴重新闭上,再也找不出什么开脱的言辞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们将周延昭押走。
在李长歌经过他身旁时,他忍不住开口道:“延昭他自幼身体就弱,还望陛下手下留情,至少让他吃饱穿暖。”
“三殿下果然是兄弟情深,”李长歌揶揄道,“放心,大理寺的牢房虽然阴暗了些,但也不至于太悲惨,更何况令堂弟连入宫行刺的本事都有,怎么会轻易病了呢?”
周子铭嘴角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过激的话来,只咬牙道:“那么,就劳烦陛下好好照顾延昭了。”
待李长歌一行人走后,周子侑才冷冷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周子铭脸上已然一扫之前的紧张神气,嘴角甚至带了些轻松笑意:“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你没看到那唐国女皇看延昭时的样子吗?”
周子侑冷哼:“空有一副皮相又怎样,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就算再费尽心机也没有用,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下嫁给区区一个世子,还是大周众所周知最是没用的晋王叔的儿子!”
“或许吧。”出乎意料,周子铭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应了这么一句。
周子侑颇为惊讶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弟弟嘴角已经扬起了嘲讽笑容:“她会不会被那张脸所迷惑尚是未知,但我却已经知道,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嫁你,就算她殷勤邀约,也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管。”周子侑微有怒意。
周子铭却隔着珠帘指了指楼下那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身着银白铠甲的侍卫中夹杂着那一个青衫身影,格外显眼些。“我自然是不想管,可是怎么办呢?我才把延昭带到这里来,原本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碰上一面,没想到她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带走了他,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周子侑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他是作为刺客被带走的,这个大麻烦是你带来的,我倒要看你怎么收场。”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周子铭摇头轻笑:“我也想知道,唐国的这一场好戏,究竟要演到怎样地步。”他又站了一会儿,直到那一队人影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后,才跟着下楼去了。
而此刻,李长歌正僵直地坐在宽大的步辇上,因是冬天的缘故,所以纱帘都改换成了毡帘,遮得密不透风。但她仿佛仍能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仿佛比寒风还要凛冽,能穿透周身厚重的阻碍,直刺内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执意要把他带走审问。就算不论对错,这件事也做的很不得体,毕竟对方是远客,而且一块玉佩不过是死物,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周子铭的反应,也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虽然他脸上的关切看起来像是真的,之前也一直在为晋王世子辩解,但他今日既然敢带了那个和姬少重如此相似的人来这里,便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
那么,把这个自称是晋王世子周延昭的人带回宫中,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但是……李长歌知道,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查清楚这个人是谁!
入了宫门后,侍卫赶上来问道:“陛下,这个刺客要如何处置,是否要送到大理寺请连大人审问?”
“不,”长歌语声微急,“把他带到北边的小书房去,由你带人亲自看管。”
那人应了一声,正待去执行时却又被李长歌叫住:“记住,对外就宣称人已经被关到了大理寺,就算是对你们的秦统领,也不能透露!”
秦氏训练出来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虽然秦川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他们的首领,但他们被灌输的概念却是要无条件地服从于家主。
因此在半个时辰后,李长歌换了便服来到小书房外时,已经看到那个青衫人影正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专注地看着一本书。
她示意侍卫不要出声,然后让陆青也留在外面,自己才踮起脚尖悄悄地走了过去。
她才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房门却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了,刚刚还安静地坐在书案后的人,已经站在了打开的门后,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你就是这般体弱的。”李长歌嘲讽道。
“我都能入宫刺杀了,这点事还不是雕虫小技么?”他扬一扬眉毛,神态依稀有点熟悉。
“你到底是谁?”长歌上前一步,抬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两人中间仅仅隔着一道门槛。
“刚才太子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在下周延昭,家父乃大周晋王。”
“你说谎。”李长歌一字字道,开口的瞬间,已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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