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马车上回望,却看到了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度相见的人。在那个寂静的清晨,姬少重着一身黑衣远远走来,只不过一抬眸间的目光流转,便像是撒下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整个人都束缚住了。
眺望远方风景时,殊不知她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彼时恰好有风吹落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隐藏其后的面容。因为从前有过烧伤的缘故,为了减轻留下的疤痕,她在外面时多以丝巾覆面,也尽量减少出去的时间和次数。
她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遮挡而异常白皙,再加上眼睛因为迷茫而微微睁大,看上去有种格外脆弱的美感。
两旁都是唐国和大周的将士,而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般一路对视着,目光好似纠缠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待他走到马车前时,李长歌才忽然醒过神来,本能地别转了目光,淡淡道:“多谢世子前来送行,只不过我们赶着上路,是没有时间话别了,那么,”她再度垂眸看向他,“就此告辞。”
虽然说着告辞的话,但她的目光却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他的脸上,如果记忆可以永恒,那么她想要永远都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个人,用作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可惜,”姬少重终于开口,嘴角微微上扬,“这并不是告别的时候,恐怕女皇还需要多忍受我一些时日。”
长歌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苍白了,她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降低了许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并没有用言语来回答,而是扬起右手,示意身后侍卫将马匹牵来,随后利落地翻身上马。骑在马上的他与她平视,眼底隐藏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李长歌这才注意到,他的打扮似乎是出行专有的,厚重的斗篷内微微露出软甲一角,马鞍一侧也挂有箭囊水囊和干粮袋等物,看上去不止是出门,还有远行的打算。
她眸光一闪:“贵国陛下已经派了卫队护送了,所以无需劳动晋王世子亲自相送,”见他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她压低了语声,却带了些许急切,“况且世子之前身体抱恙,在这种天气还是不宜出门,留在室内休养的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这句话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颤,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开口道:“还是在替你的皇姐关心她未来的夫婿?”
他准确地踩中了她的软肋,立刻让她变得哑口无言,甚至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耳畔又传来了马蹄声,是原本在队伍最前列检阅的南宫昀赶了过来,看到姬少重时,他眸光一沉,挑眉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可以动身了。”
李长歌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随后又转头看着姬少重,眸底满是疑问。
仿佛是为了解答她未问出口的疑问,姬少重微笑道:“是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我未来的新娘了,还是早些动身吧。”
这句话的意思,李长歌用了很久才能理解,下一刻,她已跳下马车,几步走到他马前一把抓住缰绳:“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唐国?”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是失态,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完全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能想到更得体的发问方式前,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而他自马上俯下身来,长发自脸侧垂落,与她鬓边散发几乎纠缠在一起。
“是啊,我刚刚说了,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未来的世子妃,所以向皇叔请求与你们一同去唐国,而他也应允了,所以,”他的声音中似有温暖笑意,“这一次我并非是前来送行的,而是与你们一道回去。”
“不!”她下意识地摇头,然而没等她说出其他话语来,他就已经伸手自她手中夺过缰绳,只轻轻一夹马腹,便策马向队伍的前端走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他从面前走开后,被挡住的阳光倾洒而下,沐浴着她的全身。然而置身于耀眼日光中,她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仿佛所有事都脱离了计划的轨道,这是命运再次对她的捉弄吗?
“陛下,我们也该启程了。”南宫昀已经下马来到了她身旁,语气似提醒又似警告。而之前跟在姬少重身旁的陆青也赶了过来,代替南宫昀扶住了她。
长歌猛然回身,看着那个正骑马远去的背影,脸上神情几度变换后,终于咬牙再度登上了马车。前方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宣示着他们踏上了回归唐国的旅程。而长歌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防,却因姬少重的意外到来,而再度坍塌。
“这是怎么回事?”马车轧轧前行,她压低了声音去问陆青。
陆青颇为歉疚地垂下眼眸:“我没能完成公主的交待,”她轻轻叹息一声,“但是您也知道,公子他有多固执,但凡是他想要做的事,我又有什么力量去反对呢?”
长歌抬手捂住心口,那一声叹息,仿佛是一块大石般落在心口,将原本就一阵阵发紧的心脏压得更加喘不过气来。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固执?只要是他确定了的目标,他就志在必得。只不过从前她因此对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如今却恨起他来。
其实真正刺伤她的,还有他刚刚说的话,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要去见他的新娘……多么嘲讽的事情,她一手促成了这桩婚事,如今它却变作了心口难以拔出的刺,时时刻刻让她流血让她痛。
见她面露痛苦之色,陆青忙慌道:“公子他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跟着一起来罢了,公主不要多想,公子他根本连大公主都没有见过,怎么会……”
长歌缓缓抬眸:“是他这样同你说的?”
陆青登时语塞,半晌才讷讷道:“公子没和我说过几句话,我按公主教我的话说过了之后,他也只点了点头,紧跟着今天早上就叫我跟他一起上路。”
隔了半晌,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茫然,仿佛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如今的公子和从前的,很不一样了……”她用恳求的目光看向长歌,“他会不会一直就这样了,他还会记起从前的事吗?”
长歌苦笑,记得或不记得,又哪里会是她能左右的?她现在,连那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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