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云眉的手猛地一紧,她也被元承灏的话吓到了,一手捂住嘴,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知道,我们不该在这里偷听下去了。
只是,此刻的双腿犹如被钉在地上一般,一步都挪不动了。
其实,不是走不动,而是不敢动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连着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些许。夜风吹了上来,凉凉的,我不禁缩了缩身子。
隔了半晌,才听闻元非锦的声音传来:“臣弟知道。”他顺着元承灏的身子站起身,又言,“臣弟还知道为何太皇太后同意皇上的决定。”
我死死地咬着唇,还能有比元非锦的话更清楚的么?
太皇太后带他入宫,不是享荣华富贵,那么,只能是明着陪皇上读书,暗里做质子。皇上登基的时候年幼,更重要的是皇上并非先皇亲生,而太皇太后又是一介女流,她为了避免诸王叛乱,以景王之子为质子,来牵制他。
放眼各位王爷,如今也只景王的势力最雄厚。而元承灏突然给元非锦封侯,是不想再让他以如此身份待在皇宫之中,太皇太后会同意,怕只是因为元承灏用削弱景王势力的幌子骗过了她,而他所考虑的,只有元非锦。
我不免,又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对着元非锦,他可以做到一位兄长该有的样子,处处为他考虑。而对着我姐姐,他却又是冷情得不顾牺牲她的幸福亦是要逼着她入宫来。
想到此,胸膛中的那一股怒意再次窜了起来。
脚下的步子微动,忽而听得一人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什么人?”男子的声音淳厚,我似乎还听见了兵器出鞘的声音。
我回眸的时候,身边的云眉已经一把将我推进花丛之中,自己往前跑了几步。
常公公已经转身绕过花丛出来,云眉惊慌地跪了,俯首撑地。
我捂着嘴,我是不该让云眉一人去承受的,可我更清楚,此刻出去,更加没有救云眉的机会了。
迎面而来的男子已经近了,我认出他来,是杨成风将军。
云眉依旧地伏着身子,小声道:“奴婢……奴婢帮小主找了丢失的帕子,不慎迷路了。”
常公公脸色一变,低斥道:“你……你可知皇上在此!”
“奴婢不知,奴婢才行至此地。”云眉的声音略微颤抖,却依旧不认。
常公公又欲说话,却听杨将军道:“方才本将军自那边过来之时,倒似乎是听得有宫女捡了一方帕子的,兴许便是你家小主的帕子。”
他的话,说得我一惊,我着实不知是真的那么巧有人捡了帕子,还是他故意如此说。云眉显然也吃了一惊,本能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边,传来元承灏的声音:“常渠,何事?”
杨将军已经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云眉从地上提起,皱眉道:“还不走?等着皇上治你的罪不成?”
云眉勉强站稳了身子,二话不说,只谨慎地跟上他的步子。
我捂着胸口,一句话都不敢说,此刻跌坐在花丛中,也不敢起来。
常公公已经回身,向元承灏禀告着:“是杨将军,带了一个迷路的宫女走了。”
元承灏只“唔”了一声,倒是不在意,只又朝元非锦开口:“你既然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枉朕做的这些事了。离京一事,也不必再议。”
他转身欲走,元非锦却大声道:“臣弟不想在这个时候走!”
他的脚步微滞,浅声道:“常渠,小王爷喝醉了,叫人送他回去。”
“是。”常公公点了头,只扶住了元非锦的身子,开口,“小王爷,奴才叫人送您走。”
“我没醉!”他吼着。
元承灏已经抬步离去。
“皇上!”他还想追着上去,常公公紧拉住他的身子,劝道:“小王爷还不了解皇上的脾气么?他决定了的事,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您还是先回去。”
望着前面纳白的背影,元非锦忽而笑起来:“公公怕他又罚我抄经书不成?”
“小王爷,哎……”常公公叹息着,又言,“您真的醉了。”
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我也觉得他醉了。否则,他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元承灏说话?想起方才他那么疯狂地将酒壶中的酒饮尽,恐也只是怕自己不敢将有些话说出来吧?
常公公意欲扶了他绕过花丛出来,却听“啪——”的一声,那原本置于桌上的酒壶被摔了个粉碎。我忙趁机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离去。
独自过储钰宫去,不带宫女,似乎有些不妥。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本来道贺于我来说,不过是个任务罢了。
帝姬已经睡下了,我向姚妃道了贺,也不曾多留,又匆匆出来。
回了水烟阁,在门口,瞧见云眉。
“二小姐。”见我回去,她仿佛长长松了口气。
我拉着她的手问:“杨将军没有怎样么?”我始终还是不信真的会有那么巧有人掉了帕子的。
云眉点点头:“今日多亏了杨将军,吓死奴婢了。”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道,“奴婢担心二小姐还在那里,可又不敢折回去找您,现在您回来了就好了。”
“我没事,只是杨将军为何愿意出手相助?”这,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
云眉摇头:“奴婢也不知,咦……二小姐您腕口的纱布呢?”
经她一说,我才瞧见原本被纱布缠着的手腕,此刻已经裸/露了。仔细想着,定是方才惊慌地离开之时落下的,否则,我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奴婢去找。”
我拦住了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回了房,云眉小心地查看了安歧阳给的银票,又叮嘱着我放的地方。我笑她跟个管钱婆一样,她红着脸说,这是表少爷给我救急用的,不能不重视。
我其实明白,这些银票,于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钱财了。
翌日,照常给太皇太后请安。
从郁宁宫出来的时候,贤妃的轿子未起,那张美丽的脸庞从轿帘中探出来,朝我道:“听说昨儿个皇上留宿水烟阁了么?”
我吃了一惊,忙问:“娘娘听谁说的?”
她轻笑起来:“瞧妹妹紧张的,就算皇上真的留宿你那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得风淡云轻,我怔了下,原来,她不过是随口说的。略笑着,我开口:“昨儿皇上进了姚妃娘娘的位,自然,是要去储钰宫的。”话出口的时候,微微叹息。
我也要渐渐融入到这个虚伪的世界中去,元承灏根本不会去储钰宫,我知道。他心里,对着姝玉帝姬,有愧疚。那是他疼爱了三年的女儿,他却亲手伤了她。
我只是不知,昨夜他在宫里喝酒,是否也是因为此事。只因元非锦说,他素日里,是不会饮酒的。
“皇上昨儿倒也没过储钰宫去。”贤妃说着,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朝我身后瞧去,本能地回头,瞧见棠婕妤远远地过来。原来,贤妃迟迟不起轿,是在等她。
我携了云眉的手行至一旁,说道:“娘娘若是无事,嫔妾先行告退。”
她点了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只道:“本宫倒是想起来,前几日本宫得了一幅画,据说描绘的是《霓裳羽衣舞》,妹妹和棠婕妤都是善舞的,一会子本宫倒是想邀妹妹过慧如宫一同赏画,如何?”
贤妃都如此说了,我自然拒绝不得。忙点了头道:“是,嫔妾一会就过去。”
她笑一声,棠婕妤已经走得近了,她只瞧我一眼,抬步钻入了轿中。
我与云眉回身,她才敢小声道:“二小姐,贤妃娘娘真会叫您去赏画么?”
我摇头,赏画只是托词罢了。贤妃多次想拉拢我而不得,莫非她还不死心么?
喟叹着,我为了宫倾月的事情心烦着,根本不想去管宫里都的斗争。眼看着选秀的时间越来越近,元承灏不肯收回成命,只怕是这一次,宫倾月想逃也逃不了了。
回水烟阁的路上,赫然瞧见元非锦翘着二郎腿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我过去,他也不起身,只仰着头直直地看着我。我有些诧异,昨日他是真的醉了而留在了宫里么?
他虽从小在宫中陪皇上读书,如今大了,终究是要在宫外置了屋子住的。后宫,只会有一个男子。
“小王爷。”云眉识趣地请了安。
我上前道:“小王爷莫不是专程在这里等着我来么?”
他对着我笑,突然之间,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叫:“大胆妡婕妤,偷听皇上讲话那是死罪!”他并不起身,我只瞧见了他袖口露出的一抹白色的纱布。
几乎有些本能地抚上手腕,那里,已经用了崭新的纱布重新缠好。元非锦身上的,正是我昨夜里慌张逃走的时候落下的。
云眉显然吓了一跳。
我不怕他,他要是真的想告发我,也不会在这里巴巴地等着我来。
环顾了四周,不见一人,我也不靠近他,只低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既然是为了你好,何苦还要和他抬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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