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琬到大舅家,发现他们的客厅乱七八糟堆满了箱子。
丁大岗指着苏莉的鼻子破口大骂:“蠢货!搬家都不知道在箱子上写名字分类别。这下好了,我们家这么多口人,鬼知道哪个是哪个的箱子?!”
苏莉鼻翼渗出汗,说:“你管哪个是哪个?又不用你们收拾。到时候还不是我来收拾。”
“我个贼婆娘,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床都没铺好,你让我们睡哪?哪个是厨房的东西都分不开,你让我们今晚饿着肚子睡床板吗?”丁大岗质问道。
苏莉看见舒琬出现,来了靠山哭上了,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大爷,就我是丫鬟。我从楼下收拾到楼上,一个箱子一个箱子装。你们一个个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玩手机、玩电脑。你们现在倒是会埋怨了,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会收拾吗?!”
自从舒琬真金白银给这家人掏了钱,他们对待舒琬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生怕惹着她,把钱收回去。
“外婆,您的东西收拾好了没?”舒琬听得直皱眉,转脸问外婆。
之前放在齐同车里的从舒家庄带回来的两大蛇皮袋子东西,早就让丁湘派人送过来了。
“我的东西是我自己收拾的,早就摆好了。”外婆回答。
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未来传承者,不知道若干年后自己走了,这些人会怎么过活。
舒琬听了,抬声:“都五十多的人了,还是成天那样吵吵吵,真是服了!也不怕豆芽笑话你们!箱子又不是多得数不清,等会一件件打开,一件件标记。是谁的,自己腿脚麻利点,搬回自己房间去。行了,我家饭菜快做好了,赶紧过去吃吧。”
“可是,妈不是说,今天要祭祖吗?”苏莉胆怯怯说。
“跟祖宗说下,去我家吃也行的。对吧,外婆?”舒琬问外婆。
外婆无奈道:“只能这样了。”
一行人来到了舒琬家。
饭菜已经上桌了。餐厅的一角,放着一张小四方桌,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四荤四素,是祭拜用的。素菜不能沾动物油,荤菜不能加辣椒,据说那是祖宗的饮食习惯。
三根香、两根蜡烛,已经拿出来,放在四方桌一角。
“琬,你打电话催下你爸爸。”丁湘忙着往餐厅端菜,说。
舒琬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门口传来“嘟嘟”的声音。齐同开着一辆小型电动汽车过来。他关了车灯,拔了车钥匙,扶着喝得醉醺醺的未来丈人下车来。
“怎么喝得这么醉?!”丁湘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赶紧过去帮着扶。
她有些生气,齐同没有帮着挡酒。
“高兴!我高兴!”舒智华嘟囔着,算是回应自己媳妇的问话。
齐同感受到了未来丈母娘的不快,额头冒虚汗,解释说:“我外公一家、我爷奶全家都在。大家碰杯多了点……是我照顾不周,让叔叔喝多了。”
“不关你的事。我还不知道我爸的脾气。别人替他挡酒,他都不乐意。”舒琬收起手机,帮自己的未来老公说话。
“你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过来搭把手?!”丁湘朝舒琬吼。
“小姑娘能有什么劲?明,快帮着把你大姨夫扶到房间去。”苏莉在某些时刻,挺有眼力劲。
丁明犹犹豫豫地,停滞不前。以他的经验,这位大姨夫喝醉了酒最喜欢吐。万一吐他新买的八千块钱一件的衬衣上可咋办?
齐同突然蹲下身子,说:“来,帮着把叔扶我背上吧,我背他上去。”
一堆人手忙脚乱,帮着把舒智华扶到齐同的背上。
齐同背着往二楼走。
丁湘在前面领路,口中唠叨:“齐同,不是阿姨说你。你也知道你叔的脾气,一向是老好人一个,不懂得拒绝。在你家的时候,你得帮着把着关。你叔有高血压,不敢这么喝酒。你是不知道,每年有多少高血压患者因为喝酒中风了。”
“好的,阿姨,我记住了。”齐同小声答应着。
“还有舒琬。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家人讲究多,你得帮着提醒着、周旋着。你妈妈平时看着挺好说话,一旦涉及到她的利益,说的话跟刀片似的直插人心脏。你又一向是听话、孝顺的。说实话,舒琬若真的嫁到你家去,我和你叔是一万个不放心。”丁湘又说。
“阿姨,我都记着呢。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让舒琬在我家受半点委屈。”齐同赶紧打包票。
丁湘连着叹息了好几声。
舒琬默默跟在后面,难得的没有吭气。
待把舒智华扶到床上,丁湘让齐同和舒琬下楼,她帮着换衣服脱鞋,服侍他休息。
“我可警告你,不可再喝酒喝得不省人事,”舒琬警告道,“你要是喝醉了,我就把你扔马桶边上不管你,你爱吐吐去。”
“知道啦,媳妇,”齐同小声说,“你别担心,已经给咱爸喝了我爷家的醒酒汤,要不了半个小时就能醒了,没事的。”
“我爸、你叔,不是咱爸!”舒琬纠正道。
齐同笑嘻嘻过来,挨着舒琬的耳朵,说:“这事妥了。饭桌上,我爷爷亲自向你爸提的亲。你爸一口就答应了。两家商量了,最晚今年年底办事。快的话,赶在十一前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喝这么多酒?”
听着这话,舒琬的心跳了两跳。她一向是崇尚婚恋自由、反对父母之命的。可是,当真的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她居然感到十分欣喜。
二人小声说着话,慢慢悠悠下楼。
“你爸没事吧?”外婆在楼梯底下翘首等着,担忧道。
“没事。我妈伺候我爸休息呢,一会就下来了。”舒琬说。
豆芽脱了鞋,在沙发上蹦跳,乐得咯咯大笑。孙婷在一旁看着,手虚虚扶着,怕他跌倒。
丁明已经自顾自打开电视看着,说:“舒琬,你家电视的音响不行啊,得换了。”
丁大岗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想抽,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外甥女正盯着他看。他讪笑了下,拿烟在鼻尖闻了闻,又放回了烟盒。
苏莉倒是勤快,在帮着童姨一起端碗筷。
不一会,丁湘下楼来。她拿着打火机,将四方桌上的蜡烛点燃,在烛台上插好。又点燃三根香,拿着去门口,口中念道:“今天是某年某月某日,舒智华和丁湘搬新家,请列位祖宗……”
话说得特别轻,不太能听得清,但是隐约可听到,她把来龙去脉讲得特别清楚,包括为什么是她在请祖宗,而不是舒智华(因为他去舒琬的男朋友家喝酒,不小心喝醉了)。一般来说,请祖宗都是一家之主请。
舒琬自打搬出去住后,几乎很少再参与这种场合。猛得一见,觉得很想笑。她赶紧捂嘴,用胳膊肘碰齐同,想问他是不是很搞笑;却看见齐同一脸严肃,盯着丁湘看。
舒琬不由地,也收起笑。
丁湘将香插上,跪拜了三下,又说了好一会的话,才站起身。
大家按次序来。外婆先来,之后是丁大岗、苏莉、丁明、孙婷、豆芽、舒琬。
待豆芽完了,丁湘问齐同,他是否也拜一拜。齐同说,他既然来了,自然也得交代一下,不知是否可以跟舒琬一起拜。
丁湘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舒琬正弯腰作揖,却见齐同过来,把自己往旁边挤了挤。
舒琬想问他啥情况,却见他一脸虔诚,作揖跪拜。
舒琬赶紧跟着他的节奏,两人一起动作。
齐同最后一拜后不起,口中说:“各位舒家的祖宗、丁家的祖宗大家好!我叫齐同,是舒琬的男朋友。我今年三十四岁,属某,祖籍望城,父亲是齐波,母亲是丁唯,爷爷叫……各位祖宗保佑,希望尽快完婚,最好在十一前,如果实在时间赶,那最晚希望能在过年前……”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舒琬刚开始觉得他很搞笑,后面表情也越来越肃穆。
待祭拜完毕,丁湘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外婆感慨道:“只怕等我老了,我们老丁家是没人做这些事了。现在,都是我在盯着做。湘儿,还是你们讲究。”
以前大年三十,丁湘依旧回回祭拜。舒琬笑话她,说爷爷家肯定也在祭拜,要是时间点重了可咋整。气得丁湘没话说。
“妈,您想那么多干嘛?赶紧吃饭。回头赶紧回去睡觉。搬家累了一天,挺辛苦的。”丁大岗说。
丁湘说:“妈,还真是后‘祭’无人。像琬,我看她是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齐同开口,说:“阿姨,以后这些事,我来做。”
“齐同,看不出来,你还挺迷信。”丁明插话。
齐同微微一笑,说:“不管有没有,我都觉得挺有意思。人不能忘本,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祖宗是谁,做过什么。怎么滴,也不能丢了祖宗的脸,更不能让祖宗在底下饿着。”
外婆连连点头,说:“齐同说得真好!这跟迷不迷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告诉我们,做人不能忘本,不能让祖宗蒙羞。”
“不说这些了。大家动筷子吃饭。菜都快凉了。”舒琬岔开话题。
饭吃到一半,外婆突然停下筷子,说:“琬儿,你说的那个姑娘,真的跟你长得特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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