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福昕恭敬立于裴恭措身前。
“启禀皇上,奴才经花离提点,顺藤摸瓜查出,水华宫的小杨子乃庄贤妃的人。另外,那些流言据说是从夏儿那里传出来的。”
裴恭措闻言眸光顿冷,他咬牙道:“庄紫妍,很好!福昕,现在随朕去储秀宫。”
“是。”福昕躬身领命。
二人雷厉风行地直奔储秀宫而来。方一听得通传,庄紫妍便欢喜地迎了上来。
裴恭措似笑非笑地道:“爱妃近来可好?”
庄紫妍带着微微的羞涩又不失得体地道:“回皇上,皇上久不来臣妾这里,臣妾甚是无聊。因知皇上公务繁忙,虽然思念,却也不便打扰。”
“嗯,爱妃倒是懂事,朕深感欣慰。爱妃无聊时都做些什么呢?”
“有时下下棋,弹弹琴,有时和姐妹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裴恭措点了点头:“很好,朕就喜欢自己的女人安于现状,和睦相处,那样朕也会好好疼她。若是有谁不安分守己,党同伐异,将朕的后宫搅得乌烟瘴气,朕绝不姑息。”
裴恭措说完深凝着庄紫妍,直到将她瞧得不自在起来,才笑着把她揽进怀中道:“爱妃向来贤惠,朕疼你还来不及呢。”说着大掌探进她的衣襟揉摸起来,惹得她一阵轻喘娇吟。
然而当她抬头看到他眸中的冷意时,却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再仔细回味他方才的一番言论,她越发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当他将她放开后毫不留恋地离去,她已经可以肯定,他来储秀宫并非为了和自己调情,而是专程来警告自己的。包庇她的失贞行为,又为了她来向自己施威,他为宁婉公主果然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他竟爱她至此!
她入宫最早,这三年多以来,每每有新人进来,她都要在背后摸查一番,生怕哪个占了他的心,自己的恩宠被抢走。好在他还算克制,后宫女人不多,且能做到雨露均沾,并不独宠哪一个。后宫女人虽也会争风吃醋,背后使些争宠的小伎俩,但总归无伤大雅,大家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宁婉公主不一样,皇上是真的爱她。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感觉到深深的威胁,宁婉公主做到了。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让她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恐慌感。一想到方才皇上转身离去的决绝,她的心便有如被人狠狠抓住,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她惧怕这种感觉,所以她不但要想办法留住皇上的心,还要寻找时机除去那个罪魁祸首。
第二日,御书房。
花离立于殿内,对裴恭措恭禀道:“皇上,如今已然确定水华宫的小杨子乃庄贤妃的人,谣言也是庄贤妃所散,不知要不要将此事如实告知公主?”
裴恭措批阅奏章的手顿了一顿,勾唇道:“她既能怀疑水华宫被人安插了眼线,便说明她有些头脑。此事怕也瞒不住,你但讲无妨。”
“是。那小杨子该如何处置?”
“任她处置吧。”话落,他又道,“对了,以后她交待的事情你不用再来禀告朕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水华宫。
听完花离的回禀,宛陶对花缅道:“姑娘要怎么处置小杨子?”
花缅随口道:“找个错处打发出水华宫吧。”话落,她又觉不妥,“算了,免得得罪了庄贤妃。再说,我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怕他做什么,就先留着吧。”
眼见已近午膳时间,花缅从凤凰树下的贵妃榻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宛陶道:“既然他那么爱跑腿,就多使唤使唤他吧。我饿了,让他去御膳房给我弄些好吃的来。”
宛陶闻言不由莞尔,立时眉眼弯弯地吩咐小杨子去了。
花缅一时无聊,索性上了凤凰树,甫一站定,便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姿俊逸,衣袂当风,径直去了千玉语所居的竹心苑,所过之处,宫女们皆花痴地看直了眼。
花缅只觉他那副故作姿态的模样实在欠揍,于是突发奇想,唤来东啼,指着那抹身影吩咐道:“你带着雪球去竹心苑,让雪球在那人屁股上咬一口。”又低头对躺在树下晒太阳的雪球道,“完成任务我让小杨子去御膳房给你要肉骨头吃。”
见东啼和雪球欢欣雀跃地出了院去,花缅幸灾乐祸道:“看你还怎么乱搞。最好让你的那些男宠都去爬墙。”
“咳——咳——”
“你咳什么?”花缅转头看向殿顶的花坎。
花坎神色怪异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下面那个?”
“感觉。”
“……”
不多时,东啼飞了回来,却不见雪球的踪影,花缅疑惑道:“莫非失手,哦不,失口了?”
东啼使劲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怎么回事?”
见东啼啄了啄自己的右脚,花缅这才发现它脚上绑了个纸条,于是连忙将其取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一行行草小字:既然这胖狗如此喜欢本王,那本王便收了它。
花缅嘴角抽了抽,恨声道:“禽兽,连只狗都不放过。我怎么忘了雪球是公的呢。”
话落,耳边响起剧烈的咳嗽声,花缅斜睨了花坎一眼,只见他正憋红了脸咳个不停,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如今她也懒得管他,心中只惦念着自己的雪球,于是满含怨念地道:“花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在天黑之前我要见到雪球。”
耳边的咳嗽声似乎更猛烈了,花缅感慨了一句便跳下了凤凰树,而那句话便随着嗖嗖凉风传入了花坎的耳中。他再也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情绪,飞身跃出了水华宫。
那句话是——真是偷鸭不成反被鸭偷。不知端王听到这句话会做何感想?只是这已不是花坎能管的事,此刻他能做的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将此事回禀皇上。但愿皇上不要怪罪自己擅离职守才好。
至于那只狗嘛,要不要回全由皇上定夺。
御书房内,一主一仆正一坐一站一问一答。
“花巽。她昨日做了什么?”
“禀皇上,公主昨日和宛陶下了半日的棋,又侍弄了些花草,后来觉得无聊便给属下和花兑出了一道题目。”
“哦?”裴恭措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有三人去住店,三人房间一晚是二十五两银子。每人给了小二十两,小二找了他们五两,五两不好分啊,于是三人一人留了一两,剩下的二两给了小二做打赏。可是三人回头一想,问题出来了:三人每人给了小二十两,后来每人又退了一两,就是每人花了九两住店,共计二十七两,再加上给小二的二两,也就是二十九两。可他们是每人拿出了十两也就是三十两,可是现在却少了一两,那这一两到哪去了呢?”
裴恭措听后沉吟道:“是啊,那一两哪去了?”
花巽挠了挠头道:“属下愚钝,答不出来。”
“那她可有给出答案?”
“不曾,只抱怨属下二人愚笨。”
裴恭措眸中不由蕴了笑意,他细细思量了一番道,“朕觉得这道题似乎是故意混淆了视听。三人所花费的那二十七两应包含了给小二的那二两和住店的二十五两。这样一来,花费掉的二十七两再加上找回的三两,不就正好是三十两了吗?”
花巽闻言不由眸光一亮:“呀,皇上说得正是。问题就出在,给小二的那二两不是额外的,而是包含在那二十七两之内。属下受教了。”
裴恭措心下不由有些得意,正要再问,却见花坎风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原本对他有失体统的怪罪在听完他的讲述后转变成了忍俊不禁,旁边的花巽却是捧腹大笑,一发不可收拾。
裴恭措敛住笑意,对花巽道:“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办比较合适。”
“啊——”这一惊之下,花巽立即收住笑声,可怜兮兮地道,“皇上,这事只靠属下绝对做不成,端王除了您谁的账也不买呀。”
花坎立即附声道:“属下也觉得花巽所言甚是。何况,您若帮宁婉公主要回了她的爱宠,也可讨得她的欢心,又何愁不能赢得她的芳心呢?”
裴恭措双目一瞠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讨好她了?”
“这个……就当属下没说。”
裴恭措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既然是举手之劳,那朕便走一趟吧。”
花坎和花巽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端王虽有封地,然而出于对他的关爱,裴恭措又在帝都为他建造了一个府邸,以方便他回京时落脚。
端王府的前庭小径上,忽略掉随侍的众人,两道俊逸的身影错开半身的距离前后而行,甚是夺人眼球。
略靠后的男子摸了摸前面男子怀中探出的毛茸茸的脑袋道:“臣弟不知这胖狗是宁婉公主的爱宠,只当是个没人养的,一时欢喜便带了回来,还望皇兄见谅。”
“无妨。”裴恭措并未停下脚步。
裴樱释道:“皇兄难得来臣弟府上,何不用了晚膳再回宫?”
“改日吧。因她今晚之前就要见到雪球,是以,朕不便久留。”
裴樱释不由轻笑道:“想不到皇兄竟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纡尊降贵,看来她甚得皇兄的心呀。”
裴恭措却叹了口气道:“朕虽心悦于她,可她未必领朕的情。”
“哦?竟还有人不领皇兄的情?莫非她已心有所属?”
裴恭措脚下一顿,转头看向他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樱释微微一笑:“这倒是个问题。不过臣弟觉得,真心总是可以换回真心的。”
“真心?”裴恭措心下冷嗤,恐怕她根本不稀罕。
裴樱释未再多言,只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话锋一转道:“以后皇兄再遇到这样的事大可不必亲自前来,随便打发个人来便是,臣弟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裴恭措点了点头:“也好。朕就此别过,阿释留步。”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你确定你是个讲理的人?
迎视着裴恭措怪异的眼神,裴樱释绽放了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让刚迈开脚步的裴恭措很没风度地打了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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