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清惠王殿下右侧这一位美娇娥便是昔日皇上送入清惠王府侍奉殿下的十八女郎其中之一的夫人柳氏吧。”
声音从左边席位传来,声音清悦婉转,大抵是朝臣家眷正与身侧夫君附耳低语。
“柳氏?听闻是柳淑妃嫡亲的妹妹……”
“是否是嫡亲的妹妹不要紧,哪怕人家是庶出,生母是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可人家能将清惠王殿下收服得妥妥帖帖,也是人家的本事。”朝臣夫人掩唇轻笑,即便是大冷天,宫外雪花如絮,娇滴滴的美妇仍是手执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腿上却搁着灌满热汤的汤婆子。
“听闻这清惠王府后宅的事务,清惠王殿下可都是全权交予这位夫人柳氏,虽未封侧妃,可想来离那一步也无非是一步之遥。”一旁百无聊赖的少妇一听这话题正是自己能搭上话的,连忙便接过话。
“如此一来可不知是让多少京中未出阁的千金贵女哭碎了心了。”
可不正是如此。
清惠王南叔柯少时便叱咤沙场,镇守西北边境,他如今的爵位,名誉皆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打拼而来。兵权也好,朝中党派的拥护,边境百姓的爱戴也罢。说到底,他可是与南姓皇室另外二位亲王有着天壤之别。
更枉论这位亲王姿容俊逸,气度不凡,且至今不曾成婚,王妃之位空悬。
那后宅十八女郎亦是昔日皇帝赏赐,作为臣子的他无法拒绝。京中贵女对他念念不忘自是当然。
可如今,这柳氏却偏偏能将这神坛之上的神祗拉下凡尘,令其尝遍世俗情爱酸甜苦辣。
夫人柳氏……
薛海娘近乎是下意识地将视线落至那被诸人目光众星捧月般围绕的柳氏身上,
端庄高雅,精致姝丽的颜容上洋溢着得体的笑,玉臂时不时搭在她身侧同样俊逸若天神般的男子手臂,亲昵依人。
南叔珂径直走至右边亲王席位那空着的首位上坐下,柳氏很是自然的落座在他身侧,笑着同周围的朝臣命妇打招呼。
“皇上、皇太后到。”
“诸位娘娘到——”
伴随着太监一声声略带喜庆的高呼声,诸人视线跃入一抹明黄色衣袂。
殿内又是一声声如雷贯耳的朝拜声,薛海娘亦是随着殿内诸人俯身跪拜,黑压压一片顿时俯下身来。
“既是除夕家宴,诸位无需多礼,随意入座吧。”
薛海娘起身,退至一旁,待夜宴开始时,方才引导着御膳房传菜宫女将一道道佳肴布在相应的宾客席上。
笙歌鼎沸,宫灯如昼。
丝竹声起,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鱼贯而入。即便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儿,仍是身着绫罗薄纱,手挽丝帛,赤着玉足如风间精灵般跃动在铺着殷红绒毯的青石板上。
年复一年的除夕夜宴,朝中三品朝臣以上又素来是朝中栋梁,素来不轻易更替,是而,饶是这般天子亲邀入席的头等尊荣,享受得久了也便腻歪了。
正当朝臣皆是兴致缺缺的时候,那高坐在贵妃椅上的皇太后执起一杯酒盏,朝大臣们远远一举杯,“趁着今儿大家伙儿高兴,哀家在这儿便向皇帝求个恩典。”
南久禧似是未曾想到自个儿母后会上演这么一出,投去疑惑的视线,“母后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哪里谈得上‘求’这一字,母后莫要折煞了朕。”
那上了年纪却仍是美艳雍容异常的妇人掩唇轻笑,眉心花钿衬得她精心养护的面容明媚异常。“哀家瞧着你身边服侍的那个丫头极好,模样出挑不说,性子也是随和温婉,颇有大家闺秀之范。”说到这儿,她好似格外恩典般地朝薛海娘看了过去,“哀家前段时日又吩咐了人去查,这丫头竟是薛家的嫡长女,却因着今年选秀你瞧不上她落了选,不如这样,哀家便替她向皇上求一个恩典,将她许给叔珂为妃你看如何。”
薛海娘心头陡然一震,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袭上心头。
皇太后岂会无故提起她与清惠王的亲事,想来,早在今日之前,南叔珂已是求见过皇太后,与皇太后达成一致。
南叔珂并非皇太后血浓于水的亲生子,既是如此,皇太后还愿意帮他,定然也是因为其中掺杂着利益关系的缘故。
所以她不敢。
不敢以如此卑贱之躯抗议皇太后的旨意。
南久禧洋溢在唇际的笑僵了僵,邪肆锐利的眸掠过一道阴翳,他搁下执在手中的杯盏,轻声笑道:“朕岂能将服侍朕的区区婢女塞给清惠王为妃,这叫清惠王的面子往哪处搁啊。”
南叔珂适时道:“若真是太后提议,臣不觉有何不当。”
如此一来,南久禧眼底的阴翳愈发深了些许。
他看向薛海娘,不怒而威的声音从他唇间溢出,“你觉得呢。”
薛海娘俯下身去,“皇上待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自是想好生服侍皇上。”嘴上如是道,心下却止不住暗嘲,何时起,她亦是能这般违逆自己的心意,这般口是心非。
皇太后悠悠然朝她递去一个目光,看似宽容无害,实则暗藏威压,“你若是想报皇上对你的知遇之恩,向皇上报与向清惠王报又有何不同。况且清惠王乃皇上的兄长,你若是伺候好了清惠王,皇上亦是十分感念才是。”
皇太后道罢,又看向南久禧,那洋溢在唇际的笑总是令人心底忍不住生出些许寒碜。
见南久禧冷下脸来又静默未语,皇太后复又看向薛海娘,“你虽出身世家,可也是从前未入宫前之事,如今你尚在宫中述职,待五年之期一满你已是过了女子最好的年华,届时即便皇上看重你有意在朝中为你寻一门亲事,想来也不如嫁入清惠王府作为侧妃来得尊贵些……”
仅是侧妃。
不知为何,薛海娘心头紧绷着的弦又松了下来,微垂的眼睑掩下眸中掠过的一丝异样情愫。
待皇太后她一番长篇大论道罢,薛海娘心下已是万千思绪流转而过。
她并非不自量力之人,她自知南叔珂娶她并无好处,如此一来,他的出发点无非便是为她着想,替她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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