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很不服气。她在旁冷冷说道:“一个是书房丫鬟,当然能听到世子爷作诗。一个是送菜丫鬟,哪里能不知道世子爷口味?”
茯苓再也忍受不住,开口抢白道:“按照你这话,别人的长处就不是长处,只有你的是了?那你与沉舟都是二老爷身边的一等丫鬟,识字写字这些都是日日接触的。你怎么就两关都输给了沉舟?”
若说破釜在整个定远侯府,最看不起的下人是谁。那就是沉舟。
她比沉舟要晚几年服侍南其琛。可沉舟却远不如她在南其琛面前受宠。
所以破釜一直觉得,沉舟就是个无能的代名词。
如今被茯苓这般直接揭穿,输给沉舟。破釜如何甘心。
她腾地站起来,反驳道:“沉舟这般蠢,如何能胜我?夫人提前教会了她也说不准。若是沉舟真的比我强,二老爷如何会宠信我超过她?”
“大胆!破釜你竟敢如此污蔑夫人!”白术扬声呵斥道,她指向一园子的丫鬟,“这些人,过第一关的有那么多,难道一个个都是夫人教的不成?”
“还有她们几个,一个个也都是夫人教的不成?”白术指向沉舟旁边的几人。
那七人自然大不服气。
那亲娘是厨娘的丫鬟就站出来,对着破釜说道:“破釜,你总认为自己比我们其他人都高一等。你可知道,过第二关的只有我们几个,其他人不过就是吃了个不会写字的亏。如果大家都和你一样,平日就会写字。根本就不止过这点关。”
没进入第二关的人本来就深感遗憾,听那丫鬟这样说,都忙表示道:“对,我们也知道答案,就是不会写而已。”
世子爷的一等丫鬟,那是多么抢手的位置。
有个丫鬟就直接站出来,拿起白术盘边的算盘道:“我不会写字。但我会算。方才白术姐姐拿出来的,记账应该是这样。一颗花生算三两。八颗便是二十四两……”
丫鬟一边说,一边打算盘,果然与第二关的结果完全一致。
见有人抢先表现了,其他丫鬟也不甘示弱。
又有一人上前,对着破釜反驳道:“我娘不是厨房的,是守后门的婆子。我平日一不在书房服侍,二不管送餐,我不算占了长处吧?”
“世子爷喜吃甜。”丫鬟首先回答南敏行的问题,尔后解释道,“这不是我看到了世子爷吃糖包子或者甜卷子。而是,世子爷的牙齿中间有些发黑,这是吃糖多了的缘故。小时候,二老爷就是这样。”
“破釜,你是二老爷的丫鬟,你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呢?”丫鬟故意质问道。
她们如今一个个这样表现,当然不完全是为了反驳破釜的话。将自己的能力表现给苏昭宁看才是真正目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年轻的小丫鬟们比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更加清醒。定远侯府的四等丫鬟也比一般富贾家的贴身丫鬟好呢。
世子爷身边的位置,当然大家都想去。
又有丫鬟开口了:“破釜你既然觉得我占了先机,那我们就比你的先机。你说老爷更宠信你,那你就回答同样的三个问题。老爷喜欢吃什么,老爷喜欢做什么,老爷的所长又是什么?”
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被破釜针对的沉舟。
听到沉舟开口挑衅,原本语塞的破釜立刻又充满了斗志。
她一口应下沉舟的要求,然后说道:“我要写下来,以免某些人抄我的答案。”
沉舟直接从白术手里接过笔就开始写。
破釜根本不相信自己这关会输。
等沉舟写完,破釜就直接念出答案道:“老爷喜酸,喜肉食。老爷喜欢做的就是练武和翻看练武的册子。老爷所长,自然也是武艺。”
“你既然已经说了,我便也念出来给你听。老爷喜笋汤,每月必喝一次,不喜肉食。喜练武,但更喜练字。老爷的武艺,并不好。他的所长,是打络子。”
“不可能!”破釜瞪向沉舟,质问道,“老爷不在府上,你信口胡说。”
“你说老爷喜酸、喜肉食,但你见过老爷吃肉食的时候用三碗饭吗?你又见过老爷固定多久一定要吃肉食吗?老爷确实平时候有对肉食大快朵颐的时候,但唯有笋汤是他最爱。他每月必要一次笋汤。”沉舟不慌不慌,一样样解释道。
“笋子并不是一年四季有,所以府上就存了许多干笋子。老祖宗和侯爷都吃笋起疹子,若不是咱们老爷喜欢,府上为什么晒那么多干笋子?”
沉舟又道:“老爷练武只是为了强健体魄,但他抄的字帖那才算多。你要不信,书房里左边那一柜你皆可查看,都是老爷的字迹。”
“至于打络子,那是因为老爷思念先侯夫人的缘故。”沉舟慢慢走向破釜,给她最后一击,“破釜,你自忖聪明,就以为世人真当你聪明。实际上,老爷从来就知道你愚笨。所以他才表面亲近你。”
“破竹、倩倩,哪一个不是老爷越亲近就越死得快?老爷不过是让你替我挡箭罢了。”沉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说道,“我的卖身契老爷早已给我,你的呢?”
“不可能!”破釜一把抢过沉舟手里的卖身契,上面南其琛亲手写的一个“放”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以为她利用了长安侯府二老爷,以为她在算计整个长安侯府,却没有想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一个。
“不可能!不可能!”破釜精神已经几欲崩溃,她三两下将那张卖身契扯得粉碎,对着沉舟喊道,“你才是蠢笨如驴的那一个!我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我被利用。”
“你聪明吗?既然你看不清楚自己,我就帮助你看清楚。”苏昭宁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去把守门的婆子们都找来,让破釜随意抽一个,然后教她们算盘,再同破釜比。”
“我不比!”破釜立刻拒绝道。她心底已经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没了,但这个事实她接受不了。
她双眼通红地看向苏昭宁,嘴里发出笑声:“我不上当。你事先教了的。”
“那你想同谁比?”苏昭宁面色平静地问她。
破釜歪着头想了想,目光一动:“我要跟小青比!咱们院子里才买回来的那个杂扫丫鬟。”
这小青才十二岁,不仅不聪明,而且还有些脑子迟钝。当初破釜怂恿南其琛挑中她,就是为了以后自己行事方便。
一个迟钝的丫鬟,发现了什么,也不能及时去禀告。
而且,这个小青,因为迟钝,杂扫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做得很慢。几乎每一日,都出现在破釜的眼皮底下。破釜相信苏昭宁绝对没机会教对方。
小青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白术把算盘同样很快地给对方演示了一遍,然后把账本子给了小青。
只见这矮矮的小丫鬟拨算盘拨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是三百零二两吗?”
破釜不敢置信地冲到小青面前,质问道:“你怎么会!你怎么会?”
小青吓得立刻抱头蹲在地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立刻扫地。”
说完以后,小青就连忙用手去摸地上的灰。
众人都能瞧出,这个小青不仅不聪明,而且还有点傻。
白术又继续给小青说第二关。
破釜站在小青面前,死死地盯着小青。
小青拨完算盘后,怯怯的看白术:“我不会写字,能用其他东西记吗?”
“用什么?你记记看?”白术答道。
小青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了圈圈。
一直盯着她的破釜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个傻子。
可看到后面,她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听小青解释道:“是四百零三两。我画的大圈圈就是一百两的意思。小圈圈是一两。所以第一样花生是二十四两……”
小青一样一样地念出来,跟先前那只会打算盘的丫鬟说得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小青没算错了。包括破釜。
破釜白着一张脸,退后了几步,她口中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最聪明的。我才是最聪明的!”
“你们,都是傻子!只有我才是最聪明的!”破釜突然提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看向众人。
她扑到沉舟面前,说道:“我最聪明。”
又扑到另一个丫鬟面前,说道:“我才最聪明!”
“我最聪明!我比你聪明!”破釜甚至扑到了南敏行面前。
院子里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地问:“破釜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我最聪明!”破釜转过身,对着那丫鬟狠狠地道。
被她瞪着的人吓得忙往后退了退。
南敏行稚气的声音在破釜身后响起:“你聪明?那见皇后的礼仪是什么?见贵妃的礼仪又是什么?如果有人来侯府传旨,你又该怎么行礼?”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破釜抱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
南敏行厉声呵斥道:“大胆,你这个奴婢,竟敢不遵圣旨,拖出去砍了!”
“不,饶命,奴婢错了,饶命!”破釜扑通一声跪下来,拼命磕头。可她是对着那小青在磕头。
所有人都知道破釜已经疯了。
南敏行正要继续刺激她,苏昭宁的声音响起:“抓住她,把她拖出去掌嘴!立刻抓住她,别让她翻墙跳下去了。”
原本一直在磕头的破釜脑中突然出现了白日被许嬷嬷追赶的情景。她连忙爬起来,依照记忆中的模样往院外跑去,看到那围墙下的一个旧木柜子,她迅速爬上去,想要借围墙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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