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博市赶往金山寺足有两百余里,以韩冬的速度也需要一个多时辰。而从与刘秀分别到现在已有近两个时辰,如果所想没错,双方应该已经相遇。
一方是大蒙国师嘉措,及其座下最出色的弟子多吉,加上有夏州战神之称的十大名将薛擒虎,绝对还有一位不知深浅,精于用毒的金大师在侧。
虽然不知此人为何会与薛擒虎等人纠缠在一起,但心中直觉告诉韩冬,这就是事实。
而另一方或许只有刘秀孤身一人。只不过这一人却关系到了整个夏州无数百姓的性命。
在韩冬看来,刘秀的生死对薛擒虎而言是顺势而起的机缘,而对夏州来说却是大乱将起的源头。
有此人在,夏州与大蒙之间仿佛横隔着一道让人安心的坚城。刘秀若是不在,等大蒙铁骑南来,只怕就连登高一呼之人也难以找到。
刘秀这么多年来一直雄踞夏州第一高手的宝座,绝非幸至。他平生所经历过的危机,绝对是不胜枚举。
就是当年孤身独闯草原腹地,在大蒙无数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中,也依然能够从容而返。就算他现在也只是孤身而来,要想将他斩杀,也并非易与之事。
在韩冬心灵深处虽然并不相信刘秀闯不过这道关口,但世间之事哪有绝对。何况刘秀也亲口说过,嘉措的一身武功并不在他之下。
能够一举围杀刘秀,是薛擒虎与嘉措两方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果让他们得逞,自己实在对不住与自己极为投契的刘震东。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也不愿这夏州大地,因此陷入随后而至的腥风血雨之中……
猛然间泛起的后一个思绪,让韩冬自己也有些诧异。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开始考虑到夏州黎民的感触了。
这样的转变好像是那日随着茫然的梁雨蓿,从许家村走出之时;又仿佛是在昨天晚上的狂风暴雨之中,于大道旁与刘秀相遇之后才有。
有些止不住自己思绪的韩冬,忽然觉得应该与这两者都有极大的联系……
……
博市不愧为越国南来北往的道路要冲,通往金山寺方向的大道应是经常修缮,极为平坦。
韩冬带着梁雨蓿,顾不得欣赏两边飞速后退的风景。
呼啸而过,如风驰电掣般的身影,有一种古人所云,御风而行的意境。只是在他心中却只有不管结果怎样,都需尽快赶到救援的执念。
微微闭着自己双眸的梁雨蓿,心神全在身边的韩冬身上。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带着自己飞驰了,但这次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前几次韩冬虽然也给自己一种极度关切自己的感觉,但他整个人好似隐隐与这方天地相连。
就如高高在上、超脱了凡尘的神佛一般,俯视着这天下的芸芸众生。他只是人在旅途的匆匆过客而已,总是让人觉得缺少真实之感。
现在却因心中所系之事,或许还有心中所系之人,有了重回人世间的烟火气息。虽不知他着急之事为何,但对韩冬的变化,梁雨蓿却有一丝发自心底的喜悦。
……
日当正午,周围已是山林重重,红叶满天的景象。
见到眼前在雨后越发显得清翠的山中景色,熟记过军中地图的梁雨蓿也明白过来。到了这里,此行而来的目的已是清晰无比。望向韩冬的似水双眸,欣慰之色更浓。
全速奔行近一个时辰,已经能够看见地平线上出现的群山,韩冬长驱而来,从未稍缓的脚步也减缓了一丝。
就要面对马上到来的搏杀,韩冬也需要让快要沸腾的气血,稍微平复一下。
与在归月原察探王陵时情形相似,就在前方群山之处,一道熟悉的气息已隐隐出现在韩冬感应之中。只是这种感觉却更为清晰。
离开宽阔的大道,转入的依然是上次经过的山路,只不过与上一次同全凝霜前来之时所经历过的景致,有了极大的变化。再次重回此地,韩冬心境却是一般无二。
离金山寺还有三十余里,蜿蜒狭窄的山路前,出现一处较为平坦,极为茂密的树林。前次就听全凝霜说起过,此处名叫偃月坡,正是进出金山寺的必经之地。
看着这片就是在正午的日光下,依然显得分外深幽的树林中寂静无声。韩冬心中隐隐有些感觉,此行的目标就在那里不远。
韩冬带着梁雨蓿如电逝一般的身影,在山路上突然变得有些飘浮不定。就连梁雨蓿也觉察到了前方的异常,放开韩冬手掌,隐身在后,取下背后的苜蓿枪。
刚刚跨过山路旁一块嶙峋的怪石,韩冬早已握在手中的长形布袋突然炸裂,一柄奇长的黑刀在眼前一闪。
一阵细微的颤音响处,两道血光溅射之中,藏身在怪石之后,手握直刀的两名黑衣劲装男子,面容扭曲,不甘的倒了下去。
不必再有任何疑虑,韩冬心知自己所揣测之事,已成现实。这里就是薛擒虎等人布下针对刘秀的杀局之地。
两人头顶一阵风声乍起,韩冬头也未抬,黑刀顺势上撩。一声利刃划破人体的声音传来,头顶处凌空而击的身影顿时僵直着砸落在梁雨蓿身后。
瞬息之间就已陨身在此的三人,虽然只是普通黑衣打扮,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视所有生命为无物的冷血之意。这些人绝对是久历杀伐的沙场老兵,甚至是薛擒虎特地招徕的亡命之徒。
歉意的看了看蹙眉的梁雨蓿,韩冬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却见梁雨蓿指指两人身前隐约而出的无数人影,这才收敛心神专注起来。
沉闷的人体坠地之声,仿佛是一道机关的机括,伴随着密集的“嗖!嗖!”声而至的是一片稠密的劲矢。
听到这箭矢射出声音,就连梁雨蓿也知道,这是越国弩兵所特有的弩弓。
记忆之中,这已是韩冬第五次面对越军威震天下的弩阵,就是前几次完全布好的弩兵军阵也无奈他何,何况此次韩冬是突兀间出现。
韩冬身形不停,手中黑刀猛然一震,在身前幻变出一道厚实的刀墙。带着梁雨蓿已突入了箭雨之中,迎面而来的箭矢在触碰到黑色墙壁之后,纷纷崩飞。
就是在这前行之中,韩冬还有闲暇扭头,对刚刚表示不喜自己杀戮的梁雨蓿笑了笑。
方才他随手挥刀斩杀三人,只是出于在战场之上的本能。在梁雨蓿面前杀人,就是韩冬也有些歉然。
随着两人的接近,一支尖厉的响箭直冲天际,这应是负责外围拦截的人员,发现来敌太过强大,只得示警要求增援。
如一阵狂风掠过,韩冬带着紧随其后的梁雨蓿,已经闯入了箭阵之中。周围全是惊慌失措的越国弩兵,黑刀轻卷之中,却是有些迟疑。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梁雨蓿因为急促,略微显得有些嘶哑的叫声:
“黑刀之下,弃武者生!”
弩兵阵中,应是听到了梁雨蓿紧急的声音,又看见那柄仿佛让人神魂都可以剥离的黑色刀影,站在最前的弩兵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弩弓。
见到眼前的情景,韩冬却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想不到,经过前几次狂虐的噬血,特别是在归月原,一人一刀横阻于越国大军之前,将整整一队先锋精锐骑兵屠戮殆尽。
换来的是黑刀之名在越国军中凶威滔天,令人闻之胆寒,竟然能令战阵之上的兵士扔掉自己的武器。
梁雨蓿仿佛知道韩冬的感受,在他身后极其细声的说道:
“只有活着我,才能认识你呀……”
韩冬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暖意,或许这世间,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手中黑刀倒转,刀背接触人体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还在观望未曾放下弓弩的兵士,闷哼之声中,被不断拍飞而去。这时,就连站在阵型最后的士兵也开始扔下武器,伏身在地。
整个军阵再无抵抗,韩冬两人的身形速度更甚,起落之间,已穿透了弩军阵营,闯入了密林之中。
茂密的树林中,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在软软的地面上,愈发显的幽静深远。
沿途之上,间或能见到被斩杀的尸体倒伏在地。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水,已经渗入了湿润的泥土之中,呈现出一种瘆人的惨绿。
可见,方才这里不止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交锋之处不住游离,地点变化极为迅速。应是刘秀发觉情况有异,主动突入丛林以此为战场,防止被人围攻。
散布在林中的尸身,以黑衣劲装之人最多,头上只有短短发茬的西原喇嘛也有不少。反而应是数量最多的越国军士却并不多见。
就算外围已发出了警信,突破越军阵营之后的韩冬与梁雨蓿,大步直行而来依然没有碰到多少人前来拦截。
显然围杀刘秀的战局已到了关键之时,薛擒虎等人此时应是已经顾不上其他事情,正全力围杀于他。
无人阻拦之下,韩冬两人速度更快,直向密林最深处而去。
在林中疾行片刻,就连梁雨蓿也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空气震动,闷闷的声音。这种声响正是高手蓄力之时,所引起的空气震荡。
飞驰中韩冬的身形,猛然向右一个变向,好似翱翔天际的雄鹰发现了猎物。就在这紧急的行动中,左手依然能向后轻轻一挥,将有些措手不及的梁雨蓿带到了自己身后。
韩冬如流光曳射的身影闪动间,与一道高大的身形交叉而过。让过这道身影,手中黑刀闪电般横断在他身后。正好拦截在了随后而至的两道人影之前。
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场景一般,准确的将两道人影挥出的兵器阻住。
连续两声细不可闻的嗡鸣声中,两条人影如遭雷殛,猛然停止下来,再无力发出后续的攻击。
就在这时,韩冬身边的两棵大树无声之中,斜斜的倒伏下来,所取的方向正是身前那两道人影。
随着两株大树倒下,好似惊醒了林中的飞鸟,周围兔起鹘落之间,数十道身影为躲避倒下的大树显现出来。
借这两株大树清理而出的空地,所有人各自站定,就连方才夺路而逃的身影,也回身站在了韩冬身边。
这人身形极为高大,沾满血迹和泥浆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不堪,就连乌黑顺滑的头发也变得极为凌乱。
本应让人觉得极为狼狈的形态,反而给这人一身仿佛与生俱来的冲天豪气中,增添了一股不羁的气息。
此人面容含笑,手中巨型长刀轻轻触在地面之上,呼吸之间虽然微微有些急促,但丝毫掩不住经历过无数次沙场喋血,而激发的一股笑对生死的战意。
“薛擒虎、嘉措!我先前就已说过,我刘秀怎么也不会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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