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淡淡一笑,指了指远处。大雪纷飞之中,一支足有数百人的队伍,打着仪仗簇拥而来。
次仁阿登双眼微缩,却见韩冬腕中佛珠一阵轻摇。
“次仁阿登,你可知你所想之事,已在他人算计之中!何况你今日所说之事既然隐秘无比,却更应拿出些什么来证明此事!”
韩冬想到次仁阿登当年对师尊所起的心思,虽然此人直言不讳,所说并无隐瞒。但自己心中对其已再无一丝尊敬之意。
所发之声,异峰突起,直指次仁阿登软肋。并质问其如何能证明此事,心中却有些期待,也想看看师尊,到底会在此处留下何物。
转念想到此人先前派群佩江央送来的信件上,刻意模仿师尊的字迹。或许师尊所留,就是一封信函也极有可能。
若是如此,此次上山之行,确实算得上大有所获。因为在自己记忆之中,师尊所留字迹极少。就是在金山寺中,也只为其在山门之上题写寺名而已。
韩冬声音刚落,正如同他所料。就见次仁阿登自金黄色僧袍之中,掏出一封信函。随手一挥,黄色的信函已向韩冬飘去。
“先前本座特意以唐师字迹写信,就是想要看看,这来到大雪山之人对唐师字迹是否熟悉。因为若非熟悉之人,完全可以假做不知,本座只是多费口舌而已。”
“这封信函乃是唐师当年所留,本座从未拆开过。其中字迹,阁下应能辨别真假。不知有此信函在此,可否算得上是证据?”
韩冬也不搭话信手一挥,信函已稳稳落到双手之中。不管此信真假如何,只有拆开方能知道。但在接信之时,韩冬只会当成是师尊亲笔所留,不敢单手捧之。
更何况自己方才就曾想到过,师尊应会是留下了一封信函,这与自己所想完全一致,心中已觉其中并无虚假。
信函原本应为金黄之色,因年代太过久远,已变成浑浊的淡黄。信函密封极好,果然如次仁阿登所说,并没有人拆开过迹象。
这封信函与次仁阿登写给韩冬那封信件,外观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在信封之上,却写着四个字体。
“徒儿亲启!”
这四个字体仿佛带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一般。韩冬一见之下,已是捧起信封,顺势拜倒在广场之上。
次仁阿登一见之下,脸色立时柔和了几分。韩冬能够辨别字迹真伪,倒是不需多说。
韩冬三拜之后方才站起身形,手指拂过信函,却好像不忍开启。
就在这时,奏乐之声更隆,仪仗队伍已走到了近前,离此已不足两百步。
在次仁阿登身后众喇嘛略显焦急的神情之中,韩冬长吸了一口气,这才伸出指尖在信函封口处轻轻一抹。一张泛着淡黄色的纸笺,已轻轻滑落在韩冬手中。
“徒儿!其实我也不知你到底是谁!不过你既然能打开了这封信函,那定然与我少不了师徒的关系!事实上,我也有过猜想,这封信函若是常人开启,只怕会因此而送命!”
韩冬看到这里,若有所觉,目光不由扫向次仁阿登。却见次仁阿登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正看向远远走来的仪仗队伍。
韩冬微一侧头,奏乐之声突然停下,那支仪仗队伍已站定在三十步之外。
只见队伍之中也是一色喇嘛僧衣,只是比次仁阿登身后所站之人多出不少。当先一人身形极为高大,竟然能与亚历山大相仿佛。
这人面相极为刚猛,有如佛门怒目金刚一般。年龄却只在三十上下,一身大红僧袍,站立在洁白的雪地之上,在所有人之中最为瞩目。
这人见韩冬看向自己,合什一礼,已是开口说道:
“可是武宗当面?本座大曲礼格列寺大威上师扎西格昂,刚才接座下弟子急报,却是紧走忙赶,还是姗姗来迟,未曾远迎,还请莫怪!”
韩冬微微一笑,也是合什躬身。却又听这自称扎西格昂之人说道:
“武宗阁下莅临我大曲礼格列寺,确实荣幸之至。只是阁下手中所拿之物,好像是本寺传言之中的生死书。”
扎西格昂语带惊讶,好似故意提醒韩冬,这封信函异常危险,次仁阿登所为并不怀好意。
“据本座了解,这五十年来,本寺死在这封信函之下,足有十人之多。却不知武宗阁下为何并不受此书的影响?”
韩冬含笑点头,状示谢谢提醒之意。目光轻轻扫了次仁阿登一眼,好似询问此人为何方才未曾言明此事。
只见次仁阿登口念佛号,合什向天一拜,好似在向唐师在天之灵赔罪:
“自从五十年前唐师留下这封信函之后,这么多年来确实有人想要拆开一观!本座也不止一次发出过警告,此信非大运之人不能开启!”
次仁阿登并不否认此事,也不理会扎西格昂言中之意。只是向韩冬解释其中因果,声音沙哑之中却也并不乏诚恳。
“前十年是因有人知晓唐师渊博如海、无所不知。以为信函所留乃是武学之道、修行之基!这才想要一观!而这封信函一直供奉在传法殿中,并不禁人在外浏览!”
“因为接触太过方便,所以有多人想将此信拆开。但有此想法之人,在拆信之时,总是会无缘无故死于现场!”
“后来也有人想拆开此信,却只是因为此事太过神秘,想要试试而已!只不过也是身死道消,绝无幸免。这才在以讹传讹之下,将这封信函称为了生死之书!”
韩冬已能明白次仁阿登心中所想。这封信函存放于传法殿中,接触最为方便定然是传法殿之人。
如果真心忠于次仁阿登,自不会不顾警告,想要拆开此信。只有阳奉阴违之人,甚至是另外两处所派之人,才会有拆开信件的想法。
如此一来,倒也能帮助次仁阿登清除不少别有用心之人。
只是韩冬却难以想象,师尊当年留给未曾见面的弟子,极为普通的一封信件。竟然会成为令人一见,而判定生死的生死之书。
韩冬也不愿再来纠结此事,心知自己只需按师尊之意执行便可,不用理会其他。正要将师尊的信件看完再说,就听扎西格昂说道:
“武宗阁下,据本座所知,这生死之书,乃是五十年前你师尊所留与本寺,既然现在已经拆开,应让我等一同观之才好!”
韩冬并未出声,只是一笑置之。却见次仁阿登已开口说道:
“扎西格昂!这封信件当年我就曾说明,是唐师留与弟子的证明。并非本寺之物,若是你也想见识一番,需得武宗阁下允许才行!”
次仁阿登转眼见韩冬面色如常,对自己所言并无反对之意,这才紧接着说道:
“武宗若是同意,你或可选一密室,一同观之便好。本座及我传法殿众人,却不关心他人之事,此事不需理会我等。”
扎西格昂听闻此言,双目望向韩冬,眼内神光熠熠,想是对次仁阿登的提议异常心动。
韩冬对这两人所想,已是心知肚明。这封信件五十年来无人能够拆开,已是证明天道反噬之事,千真万确。
谁也不能保证信件就是拆封之后,反噬之力就会消失。但这封信件是唐师应次仁阿登的要求所写,次仁阿登就是不看,也能知道信中的大致内容,并无亲眼观之的必要。
且次仁阿登当年只是听唐师说起来历,就已苍老二十年。若反噬之力仍然在,更加不敢想象。
但扎西格昂所想却有不同,这封能断人生死的信件,在神秘无比的大曲礼格列寺,留传已有五十年之久。
身为修行有成的大威上师,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这封信件定然涉及了天地最本源之力。若是未曾拆开之前,扎西格昂也不敢有丝毫妄想。
但现在分明已被韩冬拆开,就是还有天道反噬之力,也应已降至了最低。
并且这封信件既然受天地之力护佑,那么其内容定然会涉及天地之奥妙。而这对西原佛宗上师而言,吸引力确实太过巨大。
就在有人惧怕,有人期待之中,韩冬好似并未听到两人所言,不再理会其他,一抻信纸,自行而观。
只是韩冬身形傲立,气势凌天。使得周围众人,包括扎西格昂,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当年我穿越而来,发现这个世界与我处的世界差别极大。具体有哪些不同,或许你会慢慢寻找到其中的答案,但在这里我却不会啰嗦!”
韩冬神情有些恍惚,这正是自己师尊熟悉的口吻。现在又一次见到,却有一种正跨越时空与师尊相见的感觉。
“闲话少说,大曲礼格列寺传法上师次仁阿登,邀请我入寺一游。而我也有意探求西原转世之奥妙,也算是一拍即合。”
想到师尊平时有些诙谐的话语,韩冬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谁知入寺之后,才知道次仁阿登应该是嘉措朗玛。这人在转世之后,竟然连自己的位置也失去了,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冤枉。”
“而次仁阿登邀请我入寺的目的,已不难猜测。开始我并不愿理会此事。只是没过多久,我才发现想要离开这里,却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韩冬抬头扫了次仁阿登一眼,原来此人当年邀请师尊入寺,就连献祭一事也未曾告知。应是早就做好准备,要以替师尊献祭之事,将师尊牵扯进寺内争斗之中。
“在寺中十年,也算大有收获。转世轮回确有其事,但对转世之人与护法之人要求极高,且须用到西原佛宗一套不为人知的玄妙法门。”
“我本是自后世穿越而来,早有将自己所能,传承下去之意。但天道至公,并不允许此事发生。在寺中钻研多年,才发现若是所收弟子为天命之人,且所授不涉及后世之能,并不会被天道所排斥!”
“知道此事之后,我已不愿再等。但在出寺之时,却与寺院发生了争执!我在这西广场之上,连败包括嘉措朗玛、扎西格昂在内的九位高手。”
韩冬不由抬头扫视了周围一眼。
雪依然下着,天空苍茫的一片。广场上铺就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想必师尊当年正是在这大雪山之巅,与大曲礼格列寺众位高手,好一番龙争虎斗。
“最后只剩下次仁阿登一人。不过我已是强弩之末,与其交手并无胜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仁阿登,此时却出言愿意代替我献祭!”
“人生在世,最是难以偿还的就是情义二字!正是因为如此,我承诺,五十年之后,将有弟子按大曲礼格列寺中的规则,助次仁阿登回归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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