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早已不如二十八年前,救起江中婴儿时那般有力。手掌更是有些冰冷,皮肤也只剩下老人特有的松弛与粗糙,但韩冬却觉得有股暖意涌上心头。
待老人稍微平静片刻,韩冬这才好整以暇的扫了全场一眼。
直到此时才可以说,他已经掌控局势。从先前处处受制于人,甚至有些委屈求全。到现在,反而是对方等人需要看他脸色行事。
此时的韩冬等七人,虽然还处于薛擒虎手下圆形的军阵之中,但神情却是轻松至极。反而是那些围在他们身边的军士,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确实,这突然之间出现在身前的三个人,武力太过强悍,也太过危险,并不是这些精锐军士所能阻挡。与这三人站在一起,有种与饿虎同笼之感。
特别是手持黑刀之人,在军营之中,或多或少都曾流传过他的故事。可以说杀人盈野,凶威赫赫。在他面前,若是再有何举动,只会是自取灭亡。
安静的站在韩冬身旁的扎西格昂,依然是那副呆滞的面容。眼神之中毫无焦点,好似在这个世间,已没有能令他感兴趣之事。
群配江央手中依然拿着那封信件,却如释重负。最令他担心的韩伯,已经安然无恙。令他轻松之下,身体两处的血迹更加明显。
韩冬将黑刀插入雪地之中,伸手在群配江央肩上轻拍两下,应是将先前帮助德吉止血的方法,也用在了群配江央身上。
韩冬此举,实在有点马放南山的意义,但值此时机,无人敢有一丝异动。
反观德吉,在无人关注之下,也离开了湖面。只是所行方向,却是金萱儿所站之处。并且现在已站在了金萱儿身边。
而金大师这时的注意力,也不在放在那封信件之上。眼光之中露出一丝火热,在韩冬与扎西格昂身上不住扫过。
好似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令他感到震惊之事,甚至超过了他对唐师所留信件的兴趣。
离韩冬与扎西格昂如此之近,五感异常敏锐的金大师,已能感觉两人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联系。就像韩冬身上,放射出一条隐隐的丝线,控制着扎西格昂的行为。
在场之人,能跻身世间顶尖之列,心思何等灵醒通透,一见金大师这番情形,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定然有异。只是限于自己所站立场,无法直接向韩冬询问。
这时,突然听到实在忍不住的金大师问道:
“韩师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金大师所问之意,众人都能明白,也正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之事。一时不由提起精神,听韩冬会作何解释。
此行西原的目的终于完成,自己的记忆也有所恢复。就是韩冬也觉得,有种心满意足之感。
天道循环,有得就会有失。韩冬方才已有所经历,这时不由在心中默默体会其间的意境。
“天道缥缈无寻,却会有所依存!信函受天道之力护佑,正所谓众生辟易,外邪自然不生!以我精血为引,更是对信件的一种加持!”
韩冬注视了金大师一眼,带着一丝警告之意。既然金大师在最后之时,还是站在了自己这边。韩冬觉得有必要提醒此人一声。
“扎西格昂虽说是累世修行,积蓄的果业极厚。但在天道之力的冲刷之下,就是任他心神再是坚定,依然没有太大的抵抗之力。”
讲述到此,就是韩冬也难得流露出一丝怅然之色。仿佛自己也对这种情形无能为力。
众人心中也是一动,先前讲述之中,接触这封信件之人,已死亡多人。最好的结局,就是金大师失去了三十年的青春。
而扎西格昂的这种情景,在以前还从未出现,显然是在韩冬以自身精血,封印这封信函之后才开始出现,与韩冬关系极大。
韩冬在此之前,应是对这样的境况,也毫无准备。到这时,也有一种借此讲述的机会,将自己的想法予以理清。
“好在扎西格昂,到底是西原佛门三大上师之一,心灵修为之力远超众人之上。紧急之下,最后竟然能借我信函上一丝精血之力,逃过了此劫。”
“常言道:天道好还!这确实有其道理。但在其后,却应该还有一句:因果不虚。既然是借我之力,当然还需还我……”
韩冬讲述到此,虽然是意犹未尽,但仿佛已将自己心中之事理清,却是住口不言。
不过,有了韩冬前番解说,众人对此事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这扎西格昂在接触信件之时,受天道之力的侵袭,已是危在旦夕。这时扎西格昂借助韩冬留在信函之上的精血之力,才算逃脱了死亡的威胁。
但是性命虽然保住,但多年修行坚定无比的心智,却在天道之力的冲涮之下,荡然无存。
并且因为在与天地之力的冲突中,借用了韩冬之力,才渡过了这一关口。在此人混沌而又茫然无依的心灵之中,已将韩冬当做了依靠。
甚至只要是韩冬心中所想之事,扎西格昂就会不折不扣的完成。只是不知道,这种关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韩冬虽然并未将此间细节,完全说出,但在场众人具是闻一知十之辈,倒也将此事推敲了个**不离十,与实情并无太多错漏。
但众人不知的是,扎西格昂这种情形,就如同韩冬失忆一般。但能否寻回自己的记忆,决定权却在韩冬身上。
若是韩冬愿意,扎西格昂总有一天能寻回自己的记忆。反之,扎西格昂将永远沉沦于此。
……
夜色之中,薛擒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他已收回了自己蓝色的长弓,既然韩冬已至,不需要再来浪费自己的箭矢。
在十三年前,就是因为担心韩冬会暴露自己,实际上是大蒙人的秘密,才开始暗算于他。到了现在,与韩冬已是分道扬镳,越行越远。
而且这个秘密韩冬已经回忆起来,只怕是再也掩藏不住了。薛擒虎将何去何从,就是他也突然觉得分外茫然。
薛擒虎手中虽然掌控数十万大军,但若是夏州共敌的身份之事,一旦泄露出去。听命之人,定然会是寥寥无几。
筹划多年,建立的庞大势力,不仅有土崩瓦解之忧。而且顺势而起与韩澈争夺魏国之权的计划,定然会化为泡影。
按照韩冬性情,知道了自己母亲是谁。这次西原事了,定会到魏国一行。而若是薛擒虎还敢回到魏国,与韩冬再次相遇的几率,无疑会大了许多。
有韩冬先前所立下的前言,下次两人再见,韩冬定然会对薛擒虎痛下杀手。这实在令薛擒虎有雪上加霜之感。
要知以韩冬冠绝天下,隐然无解的武力,就是薛擒虎身为十大名将,麾下将士更是无数,只怕也依然无法应对韩冬的追杀。
……
就在薛擒虎辗转思付之时,韩冬环视全场,与忽列眼神一触即收,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笑意。
两人所笑各有不同,但对相互之间的意思却都能明白。韩冬所笑是提醒忽列好自为之,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单人独刀,杀上大蒙。
而忽列所笑,却是因为这次算计,明显自己等人低了估韩冬的能力。笑容之中,却是鼓励韩冬亲赴大蒙,那时两人再来较量一次。
两人之间,在这无声的交流过后,同时点了点头。好似都已同意了这份不会形于纸上的约定。
韩冬缓缓放开养父,轻轻摇动手腕之上佛珠。
“薛擒虎,何去何从,自是随你之意!今日既然已有七人死于我手,我也不愿这西原纯净之地,再添血腥!各位也可以自行离去!”
说到这里,韩冬指了指立在自己面前的黑刀。声音之中透出一股坚定之意。
“各位之中,与我是仇是恨,我也不愿一一查询。但是从今往后,若是想要寻我报仇,每年此时,可来此地寻我!”
众人心神具是一颤,这韩冬竟然将这西域雪原的圣地,列为自己解决恩怨的杀场。
如此一来,也算给了想要报仇之人,一个明确的时间地点。但是否有人敢来,却是未知之数。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消息一经传出,每年前来此地的天下武功高手绝对不会少。
并且就算与韩冬毫无仇怨之人,也会闻讯而来,见识一番天下绝顶高手的风采。长此以往,此处定然会成为天下武道高手相互交流的圣地。
“有一点需要说明,既然来此寻我报仇,黑刀之下,生死即是无悔!今日我为养父之故,才来到这雪山之处,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韩冬所发之声,有些淡淡的惆怅,却含有一分浓浓的警告之意。挟持韩冬养父的两位主使之人,已去其一。
而另一位也只是因牵扯到以前承诺之事,韩冬才未曾出手。若是韩冬不受限制,没有人会觉得,薛擒虎能逃过韩冬手中的黑刀。
韩冬话中之意已极为明白。阿布扎比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向韩冬躬身一拜。这才在转身之时,又向忽列行了一礼。
两人先拜韩冬,只是尊敬其在武道一途的无上地位,不及其他。而拜别忽列,却是因其宗主国至尊的身份。
先后拜过,两人连声呼啸,那十名汗国精锐,已然集中在一起。身影如电,已带着一众手下,迅速而去。
直到汗国高手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山路之上,忽列才轻声一叹,开口说道:
“擒虎,我们也走吧!我等这类人战天斗地,为天下众生争胜,总是在死地之中求生。不用将胜负之事太过放在心上!今日只是一别而已,日后重头再来就是!”
薛擒虎将长弓往背上一背,点了点头。忽列所言,并无太多宽解之语,但正是处于惆怅之中的薛擒虎所需要。
忽列侧身对韩冬一笑,又转身对金萱儿笑道:
“萱儿找的好夫婿,他日有暇,二叔欢迎你带他回家看看!记住,广阔无垠的草原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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