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花园中升起了一层薄薄的冷雾,给夜色更加增添了几分清冷。好在韩薇早有准备,早就给云蓝披上了厚实的披风。
魏王死于越轩之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而越轩也陷落在洛国手中,据穆成舟所说,已经被洛见杀死。就算身为人子的韩冬想要报仇,现在也无处可寻。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魏王之死竟然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这些人只怕就在韩冬眼前。那么这些人必定会承受韩冬与韩薇两人的怒火!
方才韩冬两兄妹只是随意询问一遍,不知为何就已洞彻了其中的真相。在旁人觉得毫无关联的事情,在两兄妹抽丝剥茧之下,事实就已摆在了众人面前。
穆成舟与月妃极有可能就是在魏王之死事件之后,推波助澜的人物之一。
谁都知道韩冬武宗之名,是伴随滔天腥风血雨而得来。在他震撼天下的盛名之下,堆积着无数人的白骨。
当世天下,韩冬杀伐第一,这不需要多做试探,也无人敢随意试探。他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将在场的诸位高手压制得不敢有丝毫异动。
这些人对于这月妃与穆成舟的处境,不由觉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只是就算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人,结果也是一样,生死已经不在自己手中。
韩冬默不作声,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沉静的身体之中却好像有一座正等待爆发的火山。毁灭万物,狂暴无比的力量正在缓缓酝酿。
人心总是最难揣测,而人性却总是难以捉摸。韩薇轻叹了一声,对着将月妃拦在身后的韩澈说道:
“三哥!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不论如何……那也是你的父王啊!”
先前承诺放过月妃,除了与韩澈的亲情难舍之外,也有有夏侯父子的鹰扬军团的因素在内。
杀死月妃容易,将夏侯父子留在这里也并不为难,但在这之后,部置在梁国边境的鹰扬军团却有分崩离析之危。魏国也必然会乱上一段时间。
这与韩薇的初衷截然相反,魏国局势平稳、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韩薇想要达成的目的。杀死月妃引起的后果,她实在不愿看到。
可是按常识所说来看,父王之死十有**与月妃有些关系。就算不是参与之人,对其中细节也知之甚深。
如果事情真相真是如此,就算因此而引发魏国动乱,韩薇也不可能放过月妃!
毕竟国君的生死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尊严。而为了一国之尊严,很多时候会是不计代价。因此只要有人参与其中,必然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点,身为臣子的营雷等人也不能劝止。
韩澈目光暗淡,有些无力的回头看了看,转身对着韩薇摇了摇头,目光缓缓化为坚定之色。
不论如何,面对可以碾压自己的力量时,身为人子依然敢于维护自己的母亲,韩澈依然不愧曾经做过魏王。
众人对韩澈本来有些轻忽的想法,这时也被一丝敬佩之意所代替。
母子连心,月妃好像也知道韩澈的为难之处,站在韩澈身后突然开口说道:
“韩薇!王位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你若不愿放过本宫母子两人就是了,又何必找这些子虚乌有的理由来攀诬本宫!”
韩薇双眸微微一合即睁,目光之中流露出清冷之意:
“本宫也希望你与此事无关!但是……证据呢?想让本宫相信,拿出证据来……”
韩薇或许只是为了成全韩澈的一颗维护之心,其实在她想来,既然是能洞察世情的哥哥确认过的事情,有没有证据结果都会是一样。
“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宫女盗走本宫之物这是事实,本宫常年在深宫之中,哪里知道什么半部笔录之事!又从何而知,为了这半部笔录,常识会离开王宫,去往大漠!”
到来此时,月妃也知道性命攸关,不敢有丝毫侥幸,声音之中再没有平日的优雅沉稳。
既然给过的机会都不会把握,韩薇也不在犹豫,淡淡一笑,声音却更加冰冷:
“月妃一向谋定而后动,在宫中向来以足智多谋而著称!要说宫女盗窃之事并不少见,但换成其他人或许还要请常总管出手找出窃贼!”
“但月妃只怕不需要如此麻烦!你宫中能够接触这只金镯的宫女绝对不多,以月妃的手段,只需将这些人找来一一询问,就能察觉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这位月妃能在二十八年前设下换子之计,若不是韦姜死里逃生,只怕这件往事会石沉大海,不会有显露在人前的一天。
既然她算计如此精准,那么找出自己宫中的一名小偷,必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名宫女能在她不知不觉之下,盗走她最宝贵的金镯,着实显得她也太过无用。
韩薇说完冷冷的看着月妃,却见月妃倔强的站在韩澈身后,再不出声,好似无从辩驳,也无须辩驳。
“常总管!那位沙伊尔现在何处,可还在宁安城中?”
见月妃沉默不语,韩薇转身向常识问道。
“回禀陛下!当时这沙伊尔将笔录的下落告知卑下之后,就离开宁安了!卑下回宁安之后也曾在城中寻找过他,却没有找到,不过……”
常识说话之间,眼神扫过穆氏父子。
韩薇自然能明白常识的意思。既然这位沙伊尔在立足之初,有长隆商号大力支持,那么沙伊尔离开宁安之后的所在,这穆氏父子也应该有所了解。
就在众人以为韩薇会向穆氏父子询问时,就听韩冬左手手指弹了弹,一道音爆在花园之中突然响起。
随着音爆之声,花园外响起一道声音:
“冬哥!韩赤风大人已前往劲威军大营,将调兵全城戒严,防止有宵小做乱,并会通知列位大臣,明日早朝大典!”
说话之人的声音好似铜锣破裂之声,却在夜空中传送极远,正是随同韩冬等人一起进宫的铁骨箭。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韩冬早有安排,将韩赤风与铁骨箭留在花园门口,就是另有任务交代这两人。
料敌于先,这是军中老生常谈的事情。但在这里,只怕花园中的众人还在为王位之事思量时,韩冬就已让韩赤风开始准备韩薇登基的事项。
众人暗自揣摩,军队之中有营雷、黄河山、韩赤风等人站在他这一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但朝中文臣难道还会轻易配合不成?难道韩冬或是韩薇还隐藏了什么后手不成?
就见韩冬指间又是一弹,声音如穿云之箭,回声更是不绝于耳。奇妙之处在于这道声音之中,竟然隐隐显示出两个音调的名字来。
声音刚一传出,门外铁骨箭已回声道:
“冬哥,可是要韦姜进去!”
韩冬点了点头,众人不觉有些茫然。
要知现在最要紧之事,是要弄清楚月妃是否参与了谋杀魏王。不知韩冬这时请一个无关之人进来,又是何意。
只不过随着铁骨箭的声音传出,月妃的脸色又是一变。
唯有韩薇双眸一亮,已高声叫道:
“铁将军!让韦姜进来就好!”
……
或许是故地重游,又或者是故人相逢,韦姜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等到走近韩冬,才好像找到了依靠一般,轻松下来。
“韩……薇!你方才已经说过,不再追究二十八年前的往事,现在让她进来又是何意?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够做出尔反尔之事?”
韩澈察觉站在自己身后的月妃,已经呈现出挫败之感,不得不高声出言提醒道。
只不过在他开口之初,本来是想要直呼韩冬。不知为何,面对沉稳如山的韩冬时,受其气势所慑,心神不由一颤,竟然有种不敢直呼其名的感觉,才顺势改为直呼韩薇。
“三哥不用着急,本宫既然已经答应不再追究二十八年前的往事,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父王之殇,应该不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吧?”
韩薇玉脸含霜,冷冷回应道:
“难道三哥不愿让父王被刺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是……父王被刺之事,三哥你早就知道?”
韩澈气势一弱,顿时哑口无言。两人之间的实力本就极不相等,而现在连道理也不在韩澈这一方。人为刀俎,再无阻止之法。
韩薇冷冷一笑,转身对韦姜说道:
“二十八年前,你曾是望月宫中的宫女,服侍过月妃。像换子这种最隐秘的事情,月妃也能交给你来办理。可想而知,当年你在望月宫应该是月妃最信任的宫女之一吧?”
面对这位当年母亲云蓝视为妹妹的女子,韩薇并没有丝毫尊敬之意,与韩冬一样,内心之中只有一股发自本能的厌恶。就算这时有事需要向她询问,韩薇依然不假言辞。
韦姜自然不敢有任何不满,连忙躬身点头。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年月妃选中韦姜来执行换子之事,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韦姜身份特殊,与云蓝关系亲密。而韦姜与月妃目标一致,能得月妃信任才是根本。
“想来,你对望月宫中的一些琐事一定一清二楚。本宫问你,月妃有一只金镯,你可知道?”
韩薇刻意没有说明这只金镯是月妃母亲所留,只是说明是月妃的一只金镯,也算是小小的试探之举。
相信这只金镯如果真是像月妃所说,对她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那么曾受她宠信的韦姜必然会有深刻的印象。
谁知韦姜一听之下,先是摆了摆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韩冬对韦姜的反应,倒是好像并没感觉到有何意外。韩薇心神电转之间,已有所悟,玉面顿时一寒,就要雷霆大作。却见韦姜伏身拜倒说道:
“启禀长公主殿下!月妃出生显贵,拥有的金镯自然极多,当年我在宫中时,也都曾见过。只是不知长公主所指到底是哪一件?”
听到韦姜如此回答,韩薇的脸色反而缓和了不少,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你可知道月妃母亲留给她的那只金镯?”
韦姜仿佛这才明白韩薇所问之物,正要开口回答。就听月妃悠悠一叹,高声说道:
“不必再说了!”
“韩薇!你们想要什么答案,本宫都一并承认就是了!二十八年前的换子之事!还有绿柳林刺杀魏王之事!这些事情,都有本宫参与……”
月妃也是心神灵巧之人,在韩薇让韦姜进来,就知道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事实就是事实,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月妃也相信只需要从韦姜的这番回答之中,韩薇两兄妹就已经能够看出其中的破绽。
众人却想不到,韩薇才只是向韦姜问起月妃的金镯,月妃就好像被找到了要害,一时间万念俱灰,竟然放弃了继续辩驳的机会,而且将所有的事情也一并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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