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下,其一,帛震乃是帛纯之弟,在血统可以有资格,当龟兹之王。其二,他已经和帛纯公开翻脸,因此比较可靠。起码比起帛纯的儿子要可靠。其三,如果节下找傀儡,没有人比他合适。这便是段业的看法。”
说完,段业就静静的等待吕光的决定。
“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吕光的答复并不清楚。
“节下,至于龟兹需不需要一个傀儡,段业以为,是另一个问题。”
“你说说看。”
“这取决于……节下的打算。”段业提到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果然,吕光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哈!本节为陛下经略西域,一切听从陛下的意思,又有什么打算呢?”
“节下。”段业行了个礼,“为陛下尽忠,自然是人臣本分,只是方式也有很多种,如今在不在龟兹扶植一个龟兹王室的人做傀儡,就是看节下如何给陛下尽忠了。”
“本节自然是依着陛下的意思,给陛下分忧。陛下让本节打谁,就打谁,让打多狠,便打多狠。”吕光说的义正词严,只是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种车轱辘话,一钱不值。
“节下,恕段业直言”,段业决定上药了,“如果没有龟兹王室的人坐镇,而将龟兹纳入内地,设置官署,开建衙门,那么就得需要整套的人员,还得驻军,光有了这些还不够,因为龟兹人尚有十万,也不可能杀光,我们就得从酒泉敦煌移民,如此种种,耗费巨大,纵然如此,开镇龟兹,依然能保一时,不能说保一世。”
吕光面色微动,道:“说下去。”
“但是,扶植傀儡,便不一样,那说明,龟兹只是临时的住所,我们需要龟兹的财富,需要龟兹人的劳役,来剥夺龟兹人为大军服务,以龟兹为据点征服西域。既然陛下的意思,并没有开疆拓土的说法,那我们又何必画地为牢呢?霍去病勒石记功,但漠北终汉之世,也并非汉家疆土呀。”
“那么……帛震如果靠不住,怎么办?”吕光的话,就表明他听了段业的意见了!段业心里既喜且忧,喜的自然是初步得到了吕光的较大信任,因为可以使主公改变想法的谋士才是真正信任的谋士。忧虑的,自然是风险也随之增大。
“节下,问题在于,帛震只需要暂时可靠,也就够了。”段业一针见血的说道:“指望帛震一直对我们忠心耿耿,那是很难办到的,他无论如何也是龟兹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但是,只要他在一二年内对我们忠心,为我们办事,别的也就不重要了。”
说完这段话,段业突然觉得很后悔!因为他的话是有问题的,尤其是那句”他无论如何也是龟兹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其实听在吕光耳朵里,完全可以理解为“你段业无论如何也是个汉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这不是等于变相提醒吕光么?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到现在肯定也没能收回,段业也只能祈祷吕光没朝那方面想了。
只是,吕光这样精明的人,难道听不出来么?
吕光倒是笑呵呵说道:“好啊!好,一二年也就够了,到那时候,龟兹的地位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那么你说,如何能确保他们一二年的忠诚呢?”
段业回道:“其一自然是刀兵威吓。但是段业以为,最重要的,是需要他交纳投名状!”
“投名状?”
“节下,投名状,却是中原山寨土匪的用词,说那良民官吏,如果要落草为寇,土匪们是信不过的,便须杀一二个良民,以示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而那缴纳投名状的人,却也吃了人命官司,如果不和土匪们一条心,也没有了退路,因此投名状却很是有效果。”
吕光大笑,“此办法甚好,那你说说看,要那帛震缴什么投名状呢?”
段业阴测测说道:“很简单,让他,当着龟兹旧臣,豪门大族的面前,亲手杀了帛纯!”
吕光为之色变。良久,才默然道:“就按你说的办。”
说起来,帛纯对段业其实不差,只是如今各为其主,又能怎么办呢?政治是不讲感情的,段业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也算给你吕光,或者说给政治这条不归路一个投名状吧!做了这么心狠手黑的事情,恐怕也难以回头了。
不过这事情怎么和绛玉解释,还是很麻烦。因为段业几乎可以确定,吕光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是段业主使的传出去。好在,绛玉对帛纯也不是很谅解,自己只要及时反映情况,想必绛玉那应该说得通。
结束和吕光的会谈后,段业恰好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趁机赶紧回去,准备给绛玉写信。毕竟自己如今事情太多,记忆力已经不太靠得住,如果今天忘记,恐怕就想不起来了。而解释这种事情,一旦错过了第一时间,那就真是解释成了掩饰了。
至于送信渠道,绛玉已经告诉了他管道,这个倒不担心。
提起毛笔,段业才有点发愁,自己这字啊,实在是难看……看起来,得练练字了。如今这世道,正是书法开始流行的年代,自己这字……实在太影响身价啊。
寒暄部分写完,思念部分省略若干字,写到第三张纸时才入正题。没办法,段业如今虽然勉强写字习惯了,可是从右到左还是很麻烦,而这种纸张却是有竖行的,没法子横着写。段业如实告诉了绛玉帛纯的事情,并且告诉她帛纯肯定得死,如果不是帛震杀他,帛纯的儿子也保不住。自己这么做,也是有苦衷,只是替吕光背黑锅说出来而已,其实那也是吕光的意思啦。反正先把责任摘掉再说。
虽然说,这些目前还没发生,但是只要绛玉心里有了底,以后谣言过去时,就没有那么大杀伤力了。
正准备再肉麻一番,便结束这封信时,大门却被敲得震天响,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段业兄弟!沮渠男成来看你拉!”
男成来了?段业心中一凛,见信基本已经干了,不会污了,才忙把信放入袖里,免得被人看见。然后才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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