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徐晟虽然只有夜半小憩了片刻,但也不显困乏。三人带着那墨龙驹沿着海边走了几里路,走近一个疏疏落落的渔村。村边上几户人家,都是不甚整洁的泥房,围着石头短墙,门外都晾着几张渔网。土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三人。
徐晟问土人道:“你们可否有船能载的我们向南?到了那儿自会支付银两。”土人惊道:“你们三人却要向南作甚么?那里却去不得。”文菁问道:“怎么就去不得了?”
土人道:“再向南去三百里,有个金鳌岛,属暹罗国的。原来岛长名唤沙龙,暴虐不仁,贪婪无厌,长来骚扰,受他的气。那也罢了,可最近来了个甚么混江龙的,听说比那沙龙更是残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玉芝公主叹道:“我可没说错吧,那征东大元帅真是不好惹的。”土人道:“还是这位姑娘明智。”
徐晟不信他的话,问道:“那混江龙到这儿来杀戮了?”土人道:“却是没有,我们只是听说,不过那样的魔头要是来了,大伙都没命了。”徐晟心里松了一口气,认为他们只是道听途说,便恳求道:“新来的征东大元帅绝不会胡乱杀人的,你们便叫一人送我们南去罢了。”
几个土人面面相觑,都摇头抱怨不敢向南。文菁忽把徐晟拉到一边,悄悄对徐晟道:“晟哥哥,你便装作坏人吓唬一下他们吧。让他们好送我们出海。”徐晟心想也别无他法,就装作凶狠道:“你们如果不送我们出海,我们便将这村坊洗劫了!”土人听了他的话,有些害怕。
忽有一孩童叫道:“不送你们便怎么了?我不信像仙女一般的姐姐会杀人。”
文菁道:“你不信是吧,好,我就先杀了你。”说着,使出一招“桃花舞霜”向那小孩而去。文菁本不欲伤害他,是以使的也是虚招。那小孩使劲往边上躲避,玉芝公主叫道:“文姊姊真要杀他?”又一人愤然道:“果然没错,越是漂亮女人越是蛇蝎心肠。”
文菁便停下,徐晟向那人望去,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虽身着朴素衣裳,但不似土人那般凌乱,一双眼睛却透出一股正气,使他心中一凛。文菁道:“我就是蛇蝎心肠怎么了?难道这位大伯想要出人头地。”
那人正色道:“我驾船送你们出海便是了。只是这些百姓与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实在要杀人,便杀我罢了。”文菁便道:“既然你肯驾船送我们出海,那当然不杀你们了。”
那人道:“此处出海,得有南向风,不然也只是空谈。”文菁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巳时便有北风。”徐晟微微惊道:“你怎得知?”文菁细语道:“我学过一些天文知识,昨夜看夜空时就已得知。”
觅得土人几搜捕鱼船中最大的一只,四人并那马一起走到船中。初时海面还是一片平静,俄而北风扬起。那船借着风向,却似离弦的箭一样,出了大洋。
船行得一昼夜,那人只是兀自把舵,不理会三人。徐晟知他误会了文菁,便道:“这位伯伯,你误会这姑娘了,她是为了有人送我们三人出海才出此下策。”那人道:“误会了又怎样,反正这般女子生在世上将来便是祸害!”
文菁见他说话如此刻薄,便道:“不就是逼你送我们出海了吗,我怎么就成祸害了?”那人道:“昔有妲己、赵飞燕、杨玉环妖魅迷惑天子,误国误民。自古红颜祸水也!”
文菁听他冷嘲热讽,心中悲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徐晟忙过去安慰文菁道:“这位大伯脾气古怪的很,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玉芝公主也对文菁道:“文姊姊,别听那人胡说八道!”那人大笑道:“可惜我不是武将,要不就一刀杀了你,免得你将来到皇宫之中迷惑天子。”
徐晟一方面要安慰文菁,一方面却不知那人说的是什么事,便问道:“甚么到皇宫之中迷惑天子?”那人道:“你们三人知道甚么,我大宋亡矣!”说着,却是摇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文菁小声对徐晟道:“晟哥哥,你知此人刚才一番话甚么意思么?”徐晟道:“妲己、赵飞燕、杨玉环皆是祸国殃民之人,不过这事与你有甚么关系?”文菁泪水依旧,说道:“他从那件小事便武断认为我蛇蝎心肠,红颜祸水了。而当今圣上又是风流轻佻,若是我进宫服侍皇上,必得恩宠。”徐晟这才明白那人用妲己等人来讽刺她的美貌,忙道:“不行,不能让他这样误会了你!”
文菁轻轻叹道:“算了,外人一向称我们为魔教,我们也没出来澄清。”徐晟急道:“可是这个误会比那大多了!”文菁拿出手绢擦去眼中泪水,苦笑道:“晟哥哥只要你不误会我就行了,我的一颗心早已给了你。”徐晟默然不语。
好几个时辰后,终于远远见到一座岛屿,玉芝公主道:“糟了,我们怎么直接来到了征东大元帅所占的金鳌岛。”徐晟道:“玉芝妹妹,我们就是要来这金鳌岛!”
待到船离岛半里路程,忽听一人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三人立在船头,见岛上靠海的山头有一个将官,看上去约是弱冠之年,轻弓短箭,银甲锦袍,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手执方天画戟,骑一匹金鞍紫骝马。
徐晟并未回答,船继续前行,更靠近时,再次抬头,吓了一跳,只见那少年将官拉着轻弓,却搭着四支箭,对着他们的船。徐晟心道,这是星光四射。未及开口说话,“飕”的一声四支箭齐齐飞来。
徐晟大叫一声“啊也”,便挡在前面,伸手去绰,却只绰得一支。待徐晟回过头来,却见无人中箭,那三只箭往船尾水里而去。
文菁赶过去一看,大声说道:“晟哥哥,你过来看!”徐晟定睛而视,原来剩余三只箭都落在水里的一条鲨鱼身上,更有一支正中眼睛。
原来岸上那少年将官初时防备这只船,而后却看到船后尾随着一直鲨鱼,正当它想要展开血盆大口之际,四箭齐发。却被徐晟误认为射向自己这边,绰到一支,其余三支正中那鲨鱼。
那鱼尾巴到处乱甩,掀起几尺高的波浪,把小船弄得左右摇晃。文菁依旧站在船尾,徐晟掩饰住心中的慌张,一边过去一边高声叫道:“小心!”文菁却向他示意没事,说道:“你这鲨鱼不知害了多少鱼儿,我今天就要替他们出口气。”
文菁伸出左手纤纤玉指,身轻如燕,卷云赴浪,如天女散花一般,突然发出一条半透明的比蝉翼还薄的飘带,徐晟尚且不知那是武器,只见那“丝带”所划之处,鲨鱼尽是留下细长伤痕。
终于,鲨鱼疼痛难耐,往水底沉去。徐晟赶过去一看,文菁对他盈盈一笑,说道:“晟哥哥,我划伤了那鲨鱼,看它还会不会欺负人。”徐晟道:“菁儿,你这手指上还有武器啊?”
文菁道:“这不就一直在我的中指上吗?”先前徐晟看见她手指上有一层很薄的饰带,与她牵手时也曾碰到,如缎带一样柔软,徐晟便以为那是普通装饰物。
文菁道:“这唤作绕指柔翼剑,便是卷在手上也是很薄,剑外面又裹了一层薄布,你认为那是装饰物也不足为奇。”徐晟吃惊道:“这丝带是剑?”他想起了那日与迟寅相争斗时,她曾经使用过,只是因为太快了,自己没看清,就没对迟寅说的“绕指柔剑”这四个字放在心上。文菁笑道:“你不信吗?触摸一下便知。”
徐晟见这“丝带”约两尺长,宽度却不及指节,伸手上前,文菁关切道:“小心,从侧面去碰,不然会弄伤手指。”徐晟两指夹住,只感觉这剑几乎没有厚度,却是锋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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