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撤步划拳,刷刷地在空地摆动,初时动作缓慢轻松,如处处是破绽一般,不多久骤然加快,渐渐地徐晟只看得眼花缭乱。
燕青演了一遍,道:“这是三十六路迷踪拳的第一式‘豺狼当路’,顾名思义,就是将敌人挡住。”徐晟目瞪口呆道:“第一路就这么繁琐?”燕青道:“其中有很多不必要的动作,与人对打时须得时时应变,如果拘泥于其中就变成了死招了!”说着将动作一一化解,去掉枝叶,一个横腿和收拳的招式,道:“你看,这招的妙处其实就在这儿,这个动作使好了,纵是那饿虎也被豺狼挡住了;这个动作不得要领,就是兔子也早飞了。”徐晟问道:“那其余的是干什么的?”燕青笑道:“武功招式嘛,总有轻重之分,我确实是说错了,这么多动作的确不能叫做一招。但你要记住,这其中大多是用来迷惑用的,那些招式你根据对手的出招随意赋予内功,他还道是真的,使劲与你拼命,待到你真的使出内劲全部集中于一式,他就傻眼了。”
燕青之于武学上的领悟让徐晟感受颇深,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修为甚至超过了前面的十几年。可以说以前那么长时间一直在门外徘徊,现在在练武上终于登堂入室了。但三十六路迷踪拳岂是徐晟短时间内就能全部掌握的?是以快四月底,他只学得其中的十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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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徐晟总是一丝不苟,认真学武。一早,燕青道:“贤侄,你该动身去苏州城了。”徐晟学武正在兴头上,道:“苏州过了太湖就到了,再待一两日也不迟!”燕青道:“只怕到时你来不及赶到百花山庄,负了别人的约定,难道那样也行,再说即使你不走,我这些天也有些事。”徐晟正色道:“与别人的约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负了!”
燕青道:“那就好,我送你过了太湖吧,正好也要去那儿有些事儿。”
燕青依旧是一副渔人的装束。刚走过丛林,听得旁边似有一女子低吟浅唱的,徐晟想过去瞧一下,被他一把拉过,上了小船。
燕青一边船桨一边道:“贤侄,你可曾听说水茫茫这个名字?”徐晟一下想起,那次在大名府抓了他们,因为文菁没有中她的魅惑之术,尔后又把他们全部赶走,惊讶道:“‘惊鸿一笑’水茫茫?”燕青奇道:“贤侄见过她?”徐晟道:“却只是听说过。”
燕青道:“这水茫茫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一个女魔头,我听说最近出现在江浙一带……”徐晟小声问道:“那水茫茫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燕青道:“哪样?男子一中了她的魅惑之术,便会为她所杀?”徐晟点点头。
燕青道:“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不过谁知真假呢?也有传说有男子根本不会被她魅惑,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道:“小公子,你的船开那么快作甚?”声音虽大,听上去却十分娇滴。徐晟向湖面望去,前面一只大船上的人正协力划着,后面也是一只大船,却尽是红衣女子。
燕青默不做声,下意识地在湖面上让出一条道来。后面船上的一个女子忽然纵身跃起,前面船中早钻出一人,手上折扇一挥。那女子闪身一避,右手一抓,竟将他手上的折扇抓了个稀烂。
徐晟看清了,手持折扇的那名男子却是迟寅。他见手中的折扇被抓得破碎,一下怒从心起,道:“水茫茫,别不识抬举,在下并不是怕了你!”燕青惊道:“原来她便是水茫茫本人。”
水茫茫一个转身,徐晟看到了她的容貌,已是一个中年女子,但心底里立即蹦出一个“妖”字。迟寅一拳挥动,喝道:“不知好歹的妖孽!”
水茫茫左腿上中了一击,却是以一种全然不同的语调娇声道:“小公子,你把姐姐打痛了!”迟寅怒道:“你以为你那套惑人的把戏对我有用么?在下的未婚之妻可比你漂亮多了。”徐晟心中一紧,知道迟寅指的“未婚之妻”是谁。
水茫茫缓缓低头,骤然抬头,双眼紧紧盯着他道:“公子,真的么?”迟寅怒睁双眼,道:“真的!”水茫茫又重复道:“公子,真的么?”声音越来越轻柔,迟寅渐渐觉得头脑昏沉。
徐晟在远处,也兀自看着她的眼睛,燕青在他耳边道:“贤侄,不要盯着她的眼睛!”徐晟心道:“她的眼睛怎么了,正像菁儿所说,只不过是一妖艳的女子罢了。”他由于与文菁朝夕相处在先,对水茫茫反而觉得容貌一般,而迟寅却不知怎地被那份妖娆逐渐沉迷。
燕青见他还在望着,想一把拉过他。徐晟猛然回头道:“燕叔叔,她眼睛怎么了?”燕青心下暗暗称奇,心道:“水茫茫正是那份妖艳迷惑了那个男子,为何你独独没事?”
再看那边,水茫茫再次变换音色,轻声道:“公子,姐姐我是世上最漂亮的么?”迟寅迷糊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水茫茫道:“公子,你累了,需要休息了。”迟寅亦跟着说道:“是的,我累了,需要休息了!”
一手抱过他,施展轻功飞回。经过之时,不想燕青拿起手上的船桨,只一记拍到水茫茫的后背。她猝不及防,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渔人竟身怀武功,一个惊吓,掉入水中。燕青顺势跳起,只一挟将迟寅带回了小船上。
那边船上的众女子急忙去救那水茫茫了,她们只道是燕青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只随手一招就将水茫茫制伏,都不敢来犯。其实若不是偷袭,怎能如此容易。
燕青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摇着船。徐晟道:“燕叔叔,这人我曾见过,也不是甚么好人!”
不多久,迟寅醒来,却望见徐晟,尴尬一笑道:“是徐兄救了在下?”徐晟摇头道:“是燕叔叔救了你!”迟寅懊恼道:“文妹妹题写的那把扇子却被那贼妇抓了个稀烂。”又向燕青望去,见他草帽蓑衣,只是一不起眼的渔民而已。
迟寅瞧燕青,估摸着他的武功,心道:“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就算是厉害,也比我高不了多少。我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姓徐的小子除去,也好让文妹妹死了这条心。”脸上依旧笑道:“多谢这位叔伯相救,他日必当相报!”
燕青吹个口哨道:“相报就免了吧,就怕来个恩将仇报!”
燕青是何等人物,“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他虽然不知道迟寅拈花惹草之事,但对于这样一个抵挡不了水茫茫魅惑之人,马上看轻了,只认为是个武林世家的浮浪子弟。又听刚刚徐晟所说,心底里就有了些许防备。
迟寅吃了个闭门羹,更下定了在这儿动手的决心,此刻只是坐在船头不动。
船又行驶了几里,燕青心中盘算:“你这小子怎么不回到自己的船上去,在这儿搞什么鬼?”不动声色,依旧晃晃悠悠地前行。
迟寅悄悄地一手抱拳,另一手挥掌想要偷袭徐晟,早被燕青看得亲切,拿着船桨敲到他背上,手上一运力,“哎呦”一声迟寅掉入了太湖中。徐晟大吃一惊之下,方明白刚才那间隙他想要向自己偷袭。
燕青大笑道:“论武功你这小子可能有两把刷子,但你爷爷在这太湖边上垂钓十年,什么样的人没钓着过?想耍阴谋诡计,回去练上个十年二十年再来吧!”那边船上见迟寅也忽然掉入水中,又是一阵吵闹,忙着救人。徐晟本对小船稍有不平稳便有所惧怕,但现在燕青两次出手,小船丝毫不晃,心下暗暗佩服,问道:“燕叔叔,你真的在这儿生活了十年了么?”燕青笑道:“十年都不止啦,班师回来就一直住在这儿;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走动一次,八年前的那次无意中遇上了你。”徐晟道:“你为何一直住在这太湖边上呢?”燕青一下收了笑容,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道:“这太湖边上,不是很美么?”
许久,燕青又道:“其实,我在此这么多年,是在等一个人!”徐晟道:“在等一个人?”燕青道:“贤侄,你还小,未必会懂!”长叹一口气。徐晟心道:“却是甚么事让燕叔叔也发出如此感慨?”燕青手中加快了船桨,小船飞也似的朝对面而去。
只划到对岸,燕青跳下船道:“贤侄,你在这儿等着,我有事转一会就回,若是一盏茶时间还没回来,你就自己进城吧。”
徐晟在岸边等了好半天,都快过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燕青回来,心下暗道:“燕叔叔不会出了甚么事吧?”转念又一想:“刚才在船上两次出手,均是干净利落,怎会有事?”他却不知道,燕青说那么短的时间,实则就是让他自行离开。想到这里,他只好独自走进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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