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星月挑衅似地朝蔷薇笑了笑。
妖术一说,向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陛下对辛蔷薇本就不喜,如今又牵扯上了妖术,陛下会不会真的把她当妖物一把火烧了?
绿衣紧紧地拉住蔷薇的手,望向金粟,眼带哀求。
悦宁朗声道:“父皇,是不是中了妖术,儿臣自己心中清楚,不必他人饶舌。”
“悦宁哥哥,不要上她的当,她的妖术很厉害,你也……”步星月插了一句嘴,冷不防撞到了悦宁冰冷的眼神,未尽的话一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抬眼看了看庆昭帝和曦贵妃,又觉得有了底气,挺了挺腰杆,加了一句,“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么凶做什么?”
坐在右首的太子句芒见此情形微微皱了眉头。
悦宁的眼神锐利如刀:“你既然中了妖术,那昨天还做过什么事,可记得清楚?”
步星月不敢说话了,狠狠地捥了蔷薇一眼。她之所以敢污蔑蔷薇是妖女,那是相信悦宁哥哥是守信诺的君子,他说了不会说,就一定不会把昨日的事情说出去。可如今,悦宁哥哥竟拿这个要挟。辛蔷薇,你何德何能,能让悦宁哥哥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其他人倒没有注意到悦宁这句话的玄机,步星月向来胡作非为,做点离谱的事稀松平常。蔷薇却是若有所思,打从步星月进了大殿开始,她就知道此事绝难善了,强压下内心的翻腾,只一心一意想着对策。
悦宁这句话,倒是叫她想起昨日听王府的下人们说,西暖阁的几个下人得罪了步家小姐被王爷派到了别处。悦宁对下人虽算不得十分宽和,却也绝不至于为了迁就步星月的大小姐脾气而错待他们。再看步星月的神色,此事绝不简单。
庆昭帝缓缓开口:“事涉妖术,且关系到皇族,非同小可,暂将辛蔷薇收监,交大理寺审理。”
“陛下,民女不服。谁都知道我曾得罪了步小姐。她说中了我的妖术,可有人证?可有物证?仅听步小姐一面之词,就要将我收监,不是有失偏颇吗?”蔷薇的声音软糯,却掷地有声,面对强权,她不卑不亢,从不退缩。
有皇帝陛下撑腰,步星月自觉稳占了上风:“就算要污蔑你,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名节糟蹋。此事,我爹爹可以作证。”
蔷薇冷笑一声:“你都拿名节做赌了,步将军是你父亲,不护着自个女儿,难道帮着我这个外人不成?”
“你……你妖言惑众。”步星月气得直跳脚。
庆昭帝沉下了声音:“伶牙俐齿!来人,把她带下去,若你真是无辜,朕自会还你清白。”
“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悦宁拦在了蔷薇面前,若被收监,蔷薇还有命在吗?
“诚王,你想抗旨?”
朝臣们都知道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了,谁不知道陛下最喜欢诚王爷,朝上朝下总称他的名字,今日倒是第一次叫了他的封号。
“请陛下息怒。皇儿他只是被蒙了心智了。”曦贵妃吓得一个哆嗦,奔过来攀着悦宁的衣襟,哭得哀哀切切,“皇儿,你是被这妖女迷惑了,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再这般糊涂下去,可叫母妃怎么办啊?”
“你这个妖女,你还我皇儿,你把皇儿还给我。”此时的曦贵妃全然没有了往日娇怯柔懦的情态,恨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生生噬了蔷薇的骨血。
绿衣见她伸出指甲要抓蔷薇,一把把女儿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护着。
“母妃。”悦宁大叫一声,哭闹的曦贵妃一呆,他重重地跪在她面前:“母妃,儿臣求求您了,您就成全儿臣吧!”
“父皇,儿臣从未向父皇要求过什么,唯有这次,请父皇成全。”他跪在那里,不动如山。
说到成全,谈何容易?这上面坐着的,不仅仅是他的父亲,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对风氏恨之入骨的皇帝陛下。可除了如此,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保住她。
悦宁心底苦笑,直到跪在这里,他还觉得匪夷所思。他竟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此时此刻的坚持,是真的如此爱她,还只是一时的魔怔?他心底只有一个执念,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庆昭帝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厉成了寒冰。
“儿臣知道。”
“你知道娶了她意味着什么?”
悦宁顿了顿,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儿臣……十分明白。”他此举不仅会让满朝文武失望,失去与其他世家联姻的机会。父皇绝对不会允许皇室血统里有风氏的血脉,他也永远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资格。在父皇心中,他又何曾有过继承皇位的资格?娶了蔷薇,情势尽管不利,还远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他有能力东山再起!
庆昭帝一个茶碗掼了下来:“你太让朕失望了!”
悦宁不躲不避,任由茶汤溅了一身,溅起的碎片划破了脸颊,霎时就有血丝渗出来,他只有那么一句:“求父皇成全。”
“陛下,陛下请息怒,皇儿他只是一时糊涂了。”曦贵妃护在儿子身前,唯恐庆昭帝一怒之下罚了悦宁。
“父皇,依儿臣看,辛蔷薇会妖术一事尚未确实,还请父皇对其从轻发落。”一直一言未发的太子也为悦宁求起了情。兵强马壮的南楚国不可以再有一个如精神支柱般的祭司,若辛蔷薇果真做了悦宁的妃子,那不管对他,对出云国,还是对悦宁,都是最好的结果。
“何况。”太子望了蔷薇一眼,如此风致嫣然的人儿若就此消陨倒也是十分可惜,“两情相悦与妖术岂能相提并论。辛小姐,你说是不是?”从之前到现在,只看到悦宁苦苦哀求,她不曾说过半句。
出乎他的意料,蔷薇望着悦宁,道了一句:“殿下,放手吧,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
“薇儿,你,要我放弃吗?”悦宁抬头看着她,眼睛里竟然是鲜红的血丝,他涩声道,“到如今,你仍是不肯信我吗?”
往常那个雍容尔雅的诚王殿下,无论何时都是风度翩翩,叫人如沐春风。而今他这样的情态,倒叫人真的信了他是疯魔了。曦贵妃抱着他嚎啕大哭。
为什么他要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呀!
蔷薇眼眶发酸:“不,我信你。只是,不想亏欠你。”你全心待我,甚至不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我折尽尊严,我却不能报之以万一,这就是亏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心,早已不属于我自己,我没法回报你,只能辜负。
“既然信我,就跟我站在一起。”他的眼底依旧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坚信,他能保护他。
蔷薇摇头,终是落泪:“我怕没办法还你。”
欠了一个人的情债,该如何还?除了报之以情,还能如何?
悦宁笑了,他仍是跪在这大殿之上,之前的狼狈却因她一句话消弭于无形,他仍是那个高贵都雅的诚王殿下:“我可以等的。”
蔷薇苦笑。她何曾不想丢开?从荀阳一路走来,她每日每日都在提醒着自己,忘了吧,忘了楚兰若。她与他,有的只是孽,是劫。可直到如今,她的怨,她的不甘,仍是因为他对她的不在意。明知这样自己有多么不堪,却无可奈何。她没有办法!如此不堪的她,又怎么敢作出让他等的承诺?
“殿下,请容小臣插一句嘴。”金粟见情势不对,急忙上前行了个礼,“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辛夫人想带女儿到我南楚,曦妃娘娘又不肯承认辛小姐这个儿媳。儿女之事,还是要听凭父母做主,请陛下看在吾皇薄面,让小臣带辛小姐回南楚。”
绿衣亦是言辞切切:“陛下,请容我这个母亲做主,让我带她离开吧!”如非不得已,她也不想如此逼她。女儿那双黯然无光的大眼睛,让她分外不忍。可是,那个人是北家的子孙,那就绝对不行!
“且慢。”步星月上前一步,“辛蔷薇用妖术谋害皇族一事尚未查清,这可是谋反大罪。”
金粟仍是笑得和气生财:“步小姐,看在吾皇面上,不论事情真相如何,还请不要再追究了。”
他这话,明着是为了蔷薇说话,实则却是坐实了蔷薇会妖术的事,绿衣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无论如何,只要能带薇儿离开就好。
“我岂敢不给贵国面子?”步星月笑得十分张扬,“若她真的是贵国祭司,陛下宽宏,自然会放她离开,若她不是,那就要按我国律例加以火刑了。”
金粟摇头笑道:“步小姐所言极是。只她是不是本国祭司,自当是等回南楚后细细确认,还请陛下等上一等。”
步星月笑了:“却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只要验一验她够不够格当这个祭司就好了。”
“这可怎么个验法?”金粟一脸兴趣。
“据闻,贵国的祭司每月都要服下星月花汁,以示对神明忠贞不二,是不是?”
“步小姐果然见多识广。”金粟并不否认,“醒月花乃是祭司与神沟通之媒介,女祭司每月月晦之日都要服下一朵星月花。”
步星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醒月花的汁液,若辛蔷薇服下这瓶花汁,安然无事,那就证明,她有资格做贵国的祭司,也省去了来回路途的奔波。陛下,您说,臣女说的对不对?”
庆昭帝难得地一脸赞许:“星月不止顾全大局,还足智多谋。”
步星月悠悠然走到蔷薇面前,将瓶子朝她一递,得意地一笑:“请吧!”
醒月花?传闻女祭司一旦失贞,服下这醒月花,立马就会七窍流血,肠穿肚烂而亡。她早就失了清白,纵然百毒不侵,这醒月花也是催命符。
金粟并不阻止,一脸恳切地劝道:“辛小姐,情非得已,还请给小臣一点面子。”
绿衣唯恐她再任性,拉了她的手:“薇儿乖,听娘的话,喝了它,我们就去南楚国!”
那一瞬间,蔷薇心灰若死。没有人希望她活着,庆昭帝,金粟,步星月,这朝堂之上的满朝文武,他们,她都可以不在乎,她都可以博上一搏。
可是如今,是她的娘亲,拉着她,拿着那瓶毒药说:“薇儿乖,喝了它。”
楚兰若,那么你呢?你会不会料到,我会有今日?昨夜你还说“我想你”,今日,在这筵席之上,文武百官都到场了,为何,唯独少了你一人?你不想见见我吗?你也希望我死吗?
罢了,既然这是你们希望的,那就这样吧!舍了我一人,叫你们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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