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教过你委曲求全?”
归晚轻轻着摇了摇头。四年前,她就是不知道委曲求全,事事都要求全责备才落到了那般地步。若是她能学会妥协,多学一些圆滑事故,学会收敛锋芒,就不会是被赐一瓶毒药的下场了。
那整日整夜永无休止的疼痛,那黯无天地,几近绝望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所以,再不信他的话,变得如此简单。
楚兰若,你对我好,是为了那些微的兴趣吧?那么,把这兴趣一直保持下去吧!
“呵……”归晚笑了,璀璨的笑意在清亮的眼睛里乍然盛开,明媚而又狡黠,“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她的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十足的调笑的腔调,“方才我若不想委曲求全,结果会是如何呢?”她偏头望着他,示威似地晃了晃手中的一抹晶亮。
林千夜饶有兴致地笑了,这个小东西,她分明是没有把握才不出手,现在倒是拿着一枚银针做张做势了:“没良心的小东西,当心扎了手。”
归晚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左手轻轻一弹,一枚极细的银针从指尖划出,没有半点声息地从身后接近他的脊椎大穴。两人离得太近,想要避开已不可能,何况他闪开,就会伤了她。林千夜眼也没抬,反手一挥袖子,一抹劲风扫过,堪堪打偏了那枚针,几不可闻的“夺”的一声,银针似是钉在了什么东西上。
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银针使得又狠又准,她倒还真下得去手。他应付得轻松写意,叫人看不出其中的惊险。换做旁人,真有可能叫她给算计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动手,实打实的,没有耍半点花腔。林千夜扬了扬眉,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她闲闲地收回手,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仿佛方才只是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差一点,真是可惜。右相大人,我这银针用的,比先前进步了吧?”
“确实是长进了。”何止是长进?她都胆肥到想知他于死地了。
“骗人!你都没发现,我方才用的是左手。”那神情倒十足像了献宝不成的孩子,自然,做了坏事之后,是要马上装傻卖乖的。
“嗯。”林千夜低低一笑,似是赞同,“再这般顽皮,我倒不介意换成打你手心。”
夜色中黑色的水突然多了一抹暖色,那是在慢慢靠近的火光。
“看吧,如此,右相大人只是想打我手心而已。”归晚笑了笑,摊开手掌,手上赫然躺着一枚细细针,“若我方才不肯委屈些,把它也往右相大人身上招呼,大概,右相大人立马就会拧断我的脖子。”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那枚银针竟以诡异的角度朝他眉心飞去。
楚兰若,什么没教过我委曲求全?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你还会这么说吗?
他就知道,她的脾气怎么可能说改就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出一口方才被打了屁屁的恶气。
从前的她,总是不知不觉地依赖他,只要他什么,都会全心全意地信赖,如今,她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再也不信他了!
“烦请转告贵主,更深露重,路上多有不便,在下前来迎接我家小姐。”船舱外,泽云清朗的声音在归晚听来宛如天籁。
这个泽云,真是孺子可教。
归晚折了折腰:“右相大人,我家人来寻了。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总是不妥。后会有期。”
走出船舱,前面是一艘精致漂亮的画舫,侍卫长泽云立在船头躬身等候。
“泽云,你委实是太贴心了。趁此良宵,不如顺便一游西子湖?”她一下子扑了过去,就泽云在,没有苏苏那个管家婆,太好了!
远远地传来了归晚精力充沛的声音,林千夜指尖夹着那枚银针摇头失笑,久别重逢,小丫头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呀!不过这手银针倒真是漂亮得叫他都生出几分意外。
“来人。”他漫不经心地吩咐了几句,最近的日子果真是太无聊了,绝对的。
本来安定府收监黑鹰时还十分犹豫,林右相紧接而来的一个手令叫他一下子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当即从隔壁的州府借了一个个手极稳,刀极快,心理素质极佳的刽子手,务要把那只鹰片得又薄又均匀。
那日,黑鹰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断过叫声,落在寻常百姓眼里,自当这个悍匪的身体是多么变态。只有稍有门道的人看出,他是给下药了,被强制着不得不清醒和兴奋,受的痛苦自是加倍。
自然,归晚是不知道了,自打采菱节结束之后,她兴致勃勃地拖着泽云游了一天的西子湖,之后连安定城都没回,绕了两天的路把那群女子交给了湄。
“大老板,你在采菱节上被一个俊俏的男人给绑走了?”湄无论何时都改不了八卦的习性,“泽云真是扫兴,半途把你劫回来,大老板就没有狠狠地罚他?”
归晚凉凉地觑了她一眼:“你再多嘴,我立马让沈放来找你。叫你连寡妇都做不成。”沈放就是湄的前夫,那个生生被湄当成了死人的人。
见沈放那个死男人比扣她月俸要严重何止严重千倍。湄耷拉下了脑袋,没气了。
“湄,沈放就是愚孝了点,对你确实是真心一片,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一见?”她这纯粹是看戏不怕台高。
湄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大老板,我错了,您饶了我吧!看在我帮你接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
归晚柳眉一竖:“我白白送你二十多个美人,你当是烂摊子?”
湄噎了一下,弱弱地反驳:“大老板……我还是喜欢相公,不喜欢美女的。”
归晚斜了她一眼。湄乖乖低头,她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蕙质兰心,多才多艺还不娇气的美女自然是多多益善,她开的茶庄若是有这样三五个品貌气质皆属上乘的大美人往那一站,随便泡上一杯茶,就足够吸引人啊。成衣店的衣裳,首饰品的首饰,水粉店的胭脂用在她们身上就是活招牌。书画店里若有一个漂亮的女掌柜为你买的扇面题上几个字,涂抹上几笔,不也是十分风雅的事?就是再不济,她们都是学过管家理财的,打打算盘也比店里的伙计强呀。
可是,她是什么出身?那些女子又是什么出身?瞧瞧大老板给她们的待遇,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养不起她们呀!
“湄。”归晚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怕的,安置她们的事我来做。我有一个设想,你帮忙参详参详……”
湄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若当年沈放能看出她的害怕与无助,安慰她一句“有我在,不怕的。”若有一次能在婆婆嘲笑她时站在她身边,大抵她最后也不会那样决绝地自请求去了。
“大老板。”她第一次如此真心诚意地劝诫归晚,“那个人太危险了,你还是离他远些吧。”这些年,归晚跟她成了莫逆,她也知道了些她跟林右相的牵扯。当年的她,眼中分明是痛彻心扉的伤情啊。曾经那样伤筋动骨的疼痛过,岂是简单的一句不在意,就能真的不在意的?
“无妨的,湄。”归晚不在意地笑了笑,“何况,他说的没错,我的愿望,还要靠他帮我实现。”
“你这是玩火**。”
“火终究是要烧起来的,我不过提前让它烧旺了些。”至于会不会烧到手,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楚兰若,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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