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觉得着实亏大发了,她早定打定了主意要跟林千夜保持距离,不曾想,一番努力下来,这距离越保持越近了,还不小心保持到床榻上去了。不止春风一度,而是度了好几度。
自然,亏是不能白吃的,是以,见到那盏味道怪怪的“花露”之后,她便有了不喝的理由:“右相大人,我是你认定的妻子,你还忍心这么待我?”
林千夜瞥了她一眼:“你又没答应嫁给我。”
归晚想要翻白眼,虽则之前他对她表现得很是柔情蜜意,也说了要娶她的话,然而,很多血淋淋的教训都证实了,男人在床榻之间说的话,是最不可信的。旁人可能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心爱的女子结成连理,白头到老。这个定律放到林千夜身上就有些奇怪了,他素来就觉得规矩很无聊,即便有心悦的女子,也不一定会成亲。换言之即便他真的会娶她,也不一定是喜欢她。
成亲嘛,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一场游戏而已。她一个人乐得逍遥,干嘛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喜欢的人是她?鬼才信呢!
想到这里,她悠悠然叹了口气,故作忧郁道:“昨日,右相大人说的话,我听得不甚分明,右相大人,你可曾说过喜欢我?”
她觉得自己这问题着实问得高明,如果他答了不喜欢,那么说要娶的诺言就是空话。他胆敢说喜欢她,她就拿了这句话找他心悦的那个女人告黑状。
这问题太过刁钻,林千夜果然不得不避其锋芒:“那么你呢?你可喜欢我?”
“自然是喜欢的。”归晚笑得眼睛弯弯,不假思索地回答。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挡箭牌,他之前说了做戏要做全套,现下她觉得这句话是在是至理名言。是以她这喜欢说得理直气壮,且毫无拖泥带水,倒多出了几分豪气干云的意思。
她答得太快了,林千夜微微眯起眼睛:“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呢?大抵有多喜欢那个位置,她现在就有多喜欢他,归晚认真地想了一回,觉得他理解她的初衷,遂很实诚地表达了这个意愿。
林千夜也不看她,随手将手中的折子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道:“府中的仆婢都习惯了这个时候送花露过来,突然改了,他们会不习惯。”
“她们习惯了,我不习惯!”归晚怒了,她真心诚意地跟他说话,竟然拿了这么轻飘飘的话来敷衍她。
林千夜这才抬眼望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的适应力太差了些。”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归晚使了三成的力道将那茶盏放到书桌上,径自从书房走了出去。说什么要娶她,哼,他倒是打的好主意,她是块挡箭牌没错,可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搭上自尊。
苏苏拿了张请柬在院子里团团转,见着了归晚,十分欣喜:“主子,楚家公子送了请柬来,说是今晚请主子赴宴。”她巴不得归晚能多出去走走,这几日,主子跟林右相之间的气氛不对,主子可别真的对林右相动了心才好。那她跟狄家的婚事就真的要黄了。
似是怕归晚拒绝,她又急急接上一句:“我瞧着那楚公子似有什么要紧的事,主子还是去一趟为好。”楚兰敏喜欢主子,京城人人皆知,而主子,虽不不喜欢他,到底是对他另眼相看的。如果能借着楚公子这件事,叫主子与林右相的关系冷上一冷也是好的。
归晚接过请柬略略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
这么快,庆昭帝就要让楚凤鸣回荀阳了,他这是要提前动手了。
苏苏一头雾水:“什么这么快?”
归晚眨眨眼,卖了个关子:“以后你便知晓了。”
楚凤鸣邀请的,只有归晚一人。
“沐师姐,我明日就要回荀阳了,此番邀请,一来是辞行,二来,师姐手下有五十余家商号,于经商一道,必定是十分精通,想向师姐请教一二。”楚凤鸣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脸上似有薄薄的红晕。
向她请教?虽知他这番话,只是一个借口,归晚仍是想要苦笑,若是她拿到了那个位置,第一个,就是拿楚家开刀。若叫他知道了她心底所想,他可还会叫她一声师姐?
“楚家是百年的皇商世家,家学渊源,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你竟一本正经地来请教我,可不是叫我班门弄斧吗?”
楚凤鸣谦逊道:“我上头原有一个大哥,母亲怜我最小,一直都不曾叫我学过经商之事,说起来竟是连一般的商品掌柜还不如呢!”
归晚微微笑道:“楚家人丁昌盛,又能人辈出,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楚凤鸣低了头,脸上红晕更深了。确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了这个借口,不过是想跟归晚套套近乎罢了。被归晚这么一说,倒想到楚家如今的状况,不由得黯然:“沐师姐有所不知,楚家人虽多,我祖父却只得我父亲一个独子,如今,我这一脉,只余我一个了。最亲的,也是我父亲的堂兄弟,我回去,他们必定对我不服,怨我都来不及,怎么肯提点我?”
他竟是对她如此坦白!
归晚惊诧之余,更是生出了几分不忍:“我底下的商号,跟楚家有些小生意上的往来,似乎楚老爷仙去之后,楚家的生意大多是你堂叔楚正良打理的吧?他确实算得上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楚凤鸣点头道:“据母亲说,堂叔的生意手腕,就是我父亲也时常夸赞的。我本意是叫堂叔继续打理楚家,只是娘亲不准,陛下也坚持要将爵位传给我。”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涩,这样说,未免有些自夸的味道了。
归晚却不甚在意,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凤鸣,恕我直言。楚家是出云国一半的命脉,家主的位置是何等重要,你年纪轻,又常年在外游学。楚正良这几年必定已经站稳了脚跟了,此时叫他交出大权,肯定得费一番周折。陛下怎么就放心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你?”这句话其实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面对这个天真诚挚的少年,她终究是不忍,还是提点他几句吧!
楚凤鸣想也不想便答道:“我父亲昔日是陛下的伴读,两人情谊深厚。我外祖家也会帮衬着……”这句话说完,他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呆呆地道,“沐师姐……”神情间似是很迷惘。
其实,不止是楚正良,楚氏族人大都是不乐意他接手父亲的位置的。楚正良将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钱,比父亲在世时只多不少。陛下,为何要冒险将楚家交给他?陛下真能为了与父亲的情谊,置出云国于不顾么?昔日,陛下的亲兄弟犯了错,王府也是说查抄就查抄了,父亲再如何受荣宠,也不过是个昔日伴读罢了。难道……他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
提点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见楚凤鸣的眼睛望过来,归晚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前路艰险,望你善自珍重了。”
楚凤鸣鼓足了勇气道:“他日若有什么问题,可否向师姐求教?”他近日听了不少她与右相的流言,但流言终归是流言,即便是真的,他也想要争取一把。
果然是少年心性啊,归晚摇头笑道:“可见你是真没有做过生意,生意场上,瞬息万变,荀阳与京城相隔数百里,你给我写信,一来一回,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却是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沐师姐,你真的喜欢右相大人吗?”
少年脸上的神情叫人心生不忍,然则,再纠缠下去,必定徒增烦恼。可是,他的问题该如何回答?说喜欢,未免太过违心。说不喜欢,又有暗示他尚有希望的嫌疑。
归晚展了展扇子,又慢悠悠地合上,方才道:“他说,他要娶我。”这句话倒是句实话。林千夜说了要娶她,大抵是为了拿她长长久久地当挡箭牌,她答不答应,喜不喜欢他,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了。当然,这是归晚的理解。
这句话落到楚兰敏耳中,却是不同的意思了,右相大人龙章凤质,天人之姿,沐师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是他唐突了。
“好生奇怪,公子出门怎么不带上我?苏苏姐,是不是你故意叫公子不带我去的?”甜儿不高兴了,公子哪一次不是带着她出门的?
苏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别参和。”
“哼,谁是小孩子了?小十九还比我小两岁呢,公子还不是常常交代了事情叫他去办?”
“你有小十九一半能干就好了。还好意思说比小十九大两岁,是谁拦着他,不许他叫主子公子姐姐的?”
“哼,公子就是公子,我都没叫姐姐呢,凭什么被他叫了去?”
苏苏取笑道:“你看你,难怪公子这次没带你去,公子终归是要嫁人的,难道你以后还能天天黏着她不成?”
“这跟公子要不要嫁人有什么关系?”
“今天主子去见的,是楚家的公子楚凤鸣啊。”
甜儿刚想问一句,公子不是不喜欢楚公子吗?就看到右相大人施施然地进了院子。她赶紧拉了苏苏离开,比起旁人,她更希望公子嫁给这个漂亮又和气的右相大人,忠心的丫头,自然是要努力为主子的幸福着想的。
苏苏这次倒是从善如流地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右相大人似乎瞥了她一眼。
归晚正抱着凉枕假寐,林千夜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她只是瞧了他一眼,又继续闭上眼睛。
林千夜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觉得有趣又可爱:“真生气了,准备以后都不跟我说话吗?”
归晚侧了侧身:“右相大人,做戏要做全套,既然我是你心悦的女子,那总该有恃宠而骄的权利吧?”
竟然用这样的借口解释她的别扭,林千夜失笑,捏捏她的鼻子宠溺道:“恃宠而骄可不是个好词,只有姬妾才需要恃宠而骄,你是我预定的娘子,不需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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