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虽则去了翰林院,与尚书台相去甚远,但耐不住翰林院的日子着实悠闲,她隔三岔五便要带点瓜子到尚书台蹭一回茶水。
这日,红尘约了林千夜在相思楼喝酒,便见归晚手中抱着一大堆的零嘴,悠悠然向尚书台行去。
红尘一见归晚那纨绔的情态,笑了:“小可爱去了尚书台,你不去瞧瞧?”
林千夜瞧了一眼那小人儿的德行,懒洋洋没骨头似的,差点就没把木屐放地上踢了,也是莞尔:“她是冲着尚书台的茶去,见了我,怕是躲都来不及。”之前她被他修理,每日被一堆文书缠着脱不开身,尚书台的那些家伙只管幸灾乐祸,瞧了不少笑话去。如今得了空闲,她自是要把笑话给看回来的。
红尘却是以为此事定然另有隐情:“她丢在你那里的家什,少说也有二十万两,岂会看上尚书台的茶水?”
林千夜哧了一声:“她那是存了心跟我断个干净,那些东西,当是还我当年养她的花费。”
红尘细细想了想,倒是突地笑了,眼角漾起细细的笑纹:“可见搬家时,她便盘算好了有这一日。走一步,看三步,小可爱一早就把你也算计进去了。她倒是恩怨分明,你说,叫她知道曾遗失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化毒珠,会拿什么来赔你?”说到那颗化毒珠,他仍是觉得可惜,“那东西果然丢了么?”那样的宝物,世间再寻不出第二件来了。
林千夜漫不经心道:“丢了便丢了吧!”既然送了,那便是她的,怎样处置都好。知她不把身外物放在心上,当初怕她当只是漂亮的小玩意随便赏了人,特地将珠子串在她最宝贝的琉璃蔷薇上,他自认为算无遗策,谁想,仍是丢了,叫她吃足了苦头。
红尘不免幸灾乐祸:“当年在一旁看戏看的欢腾,现在可是心疼了?”
林千夜斜觑了他一眼。
红尘却是不惧,仍自笑道:“她想要那个位置,要的可不是一个虚虚的名份,倒看不出来她有那样的雄心。”
“风氏之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对权势的渴望,已经融入他们这一族的骨血,即便不承认身上的血脉,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变不了的。
红尘哈哈一笑:“那你给还是不给?”
林千夜挑眉反问:“你说呢?”既是她想要的,还把话说得那般决绝,他怎会不给?
红尘支着下巴,又是眯着眼睛笑:“果真是溺爱啊,我还当你会拿那个位置吊着她,叫她来求你。”
林千夜闲闲道:“我可没你那般恶趣味。”他倒是不介意用些小小手段,只是,用这样打眼的方式,岂不落了下乘?
红尘不介意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跟你打听个人,当年楚家三少爷楚兰若的姬妾有一个叫花娘的,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林千夜眯起了眼睛:“随意透露雇主的消息,不归阁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回去了。”
红尘好笑,他如何会关心不归阁的手段如何?就算是他这个半吊子朋友跟着不归阁叫人放火烧了,他也不会多眨半下眼睛。而今不悦,却是因为被透露的是,小可爱叫查的消息吧?可见,凉薄的人一旦动了情,亦是很恐怖的。
可是他今日,就是为了看好戏来的,岂会因为他一句话退却:“反正这消息你迟早会知道,我何不送个顺水人情?何况,先前查小可爱的事,我不归阁分文未收。你不该回报一二么?”
不待林千夜回答,他继续调笑道:“她竟寻了不归阁找你先前的姬妾,可见,对那姬妾十分上心。难得的是竟然一点醋意也没有?看来,你想要叫她回心转意,任重而道远啊。”说完他便拿眼睛瞧林千夜,等着他懊恼。
林千夜却注定要叫他失望了:“我看上的,就是我的。”小东西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那自然好。若不是,那也无妨,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慢慢地逗着她玩,只当是消遣了。
啧啧啧,果然是自信得可怕。在口头上占不到便宜,红尘只好闲闲地谈起了正事:“对于那个位置,诚王好似也动了心思。”
“他那边的人选是南止期?”
红尘挫败:“若有一日你不在朝廷混了,我这不归阁恐怕也该关门大吉了。”瞧他这消息灵通的,难保不会抢了不归阁的饭碗。
“我对耍嘴皮子赚钱没兴趣。”
红尘:“……”
对于南止期也有意那个位置,归晚是在两天后知道的,当然,她一早就有心理准备。朝中耳聪目明的多的是,消息灵通的不止是她,那样一个肥缺,谁不想要?且看谁的后台更硬,谁更得庆昭帝的心罢了。从资历上来看,她显然是占了弱势的。但,目前,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
因此,她的日子照旧过得悠闲,三五不时地到翰林院点个卯,翻翻话本子,不亦乐乎。
这一日,沈相不知怎么的,就逛到了翰林院,十分凑巧地遇到跟几个老翰林聊天的归晚。
沈相显然是个自来熟的:“沐家丫头,瞧你如今混得如鱼得水呀!”
归晚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只是这翰林院的风水顺,各位前辈又十分可亲。还要谢陛下的荣恩,叫我顺心遂意。”
沈相笑眯眯道:“你们这日子,倒是叫我这把老骨头十分欣羡。若我也能过上这日子就好咯!”
那两位老翰林是十分耿介的,大抵是书读得多了些,一时瞧不明白沈相是找了归晚有话说,径自夸奖道:“沐翰林十分有上进心,也确是块做学问的料,才来几日,就跟我们讨教如何编一套话本子全集呢!”
沈相素来平易近人,少不得要客套几句:“如此,等大作完成,老朽少不得要拜读一二,只是不知这套全集的主旨是什么。”
归晚也只当不知沈相找她有事,谦逊地接了话:“我等方才正在商议,不知这主旨是该定为‘好姻缘从床上开始’还是‘生个娃娃好嫁人’,沈相学富五车……”
“咳咳咳咳”沈相一口气没喘过来,咳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主旨也委实太过……”
归晚拿扇子敲了敲手心:“沈相也觉得这主旨俚俗可爱,平易近人?”
沈相见她满脸希冀,倒真不好意思打击她,只好默默望向两位老翰林求声援,孰料那两位竟是一脸严肃:“这两个主旨均是不俗,如今只能选一个,委实叫人纠结。”
沈相无法,也只能入乡随俗地纠结了一番,趁着两个老翰林低头沉思的当口,把归晚拖到了花园里。
怕归晚再提关于她新作的别扭问题,他开门见山:“沐家丫头,我听闻你手下有五十来家商铺,都是你自个经营的?”
归晚愣了愣:“沈相果然消息灵通,那是我家老爷子给我的嫁妆。怎么,沈相有生意要跟我做?”
沈相眨了眨眼睛,促狭道:“你家沐老头什么性子,我还能不了解?他可没这么大方吧?”
归晚洋洋得意道:“自然,老爷子给了一半,我自己赚了一半。”
果真在商业上很有些天赋,沈相夸奖了她一番,笑眯眯地问道:“有没有兴趣管更多的铺子?”那表情,他若再年轻几岁,定会叫人以为他想右拐良家妇女。
归晚直摇头:“没兴趣。五十间铺子就够累了,何苦折腾自己?”
沈相再接再厉:“是白送的呢?”
“莫非沈相想送晚辈几间铺子?这可使不得,我家老爷子说,当年就没少占您便宜,叫我见了您,多少让着您一些。叫他知道了我又占了您便宜,他会揍我的。”
沈相眉心一跳,若不是沐家那只老狐狸,如今致仕在家享清闲的就是他了,哪还用得着这般累死累活?看那老家伙得瑟的,在小辈面前都炫耀上了。面上却是呵呵笑道:“还有人嫌银子多不成?”
“钱不在多,够花就行。”归晚摇了摇扇子,把纨绔的谱摆了个十足,“且不瞒沈相,晚辈不缺钱。现在利有了,再混出个小小的名头,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就靠编那些莫名其妙的全集?不知为何,素来很能控制情绪的老沈相很想抽嘴角。
想来楚凤鸣回楚家也有一个多月了,怕是短短一个月,并不能收服楚家那些野心勃勃的旁支,庆昭帝要发难,自然得挑这个好时机了。
白家和楚家虽说素无往来,然而,他们是出云国仅有的两家皇商,出云国四分之一的钱都在他们口袋里,若楚家叫陛下找个由头给治了,唇亡齿寒,白家还有活路吗?白家肯定也会有所动作。
能够一手压制住白、楚两家的人,不仅该有滔天的权柄,有该有强硬的手腕,然而,庆昭帝素来不愿臣子坐大,是以拐弯抹角地想立一个各势力联合起来推上来的傀儡。
目前最好的人选,一个是她,今年新进的翰林,正六品,背后是沐家,祖父是七年前致仕在家的前左相,如今在朝中余威仍在,朝上朝下,都得尊称他一声“阁老”,叔父沐清流是吏部侍郎,六部里最清要的官职。当然,还有一个说过要娶她为妻的林千夜。另一个人选就是南止期,门下省给事中,正五品,出身五大世家之南家,手中握着的权柄比起沐家只高不低,还有跟他交好的诚王,如今手中也有一支军队,在朝中极有份量。
归晚自己想想也觉得庆昭帝肯定很纠结,是以,才有了沈相的那一番试探。等沈相走了,她想了想,泪了,林千夜那厮说了什么?她再能干,庆昭帝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她压根不用藏拙。可是,惯性使然,她方才就是把纨绔这两个字演到了极致啊……会不会弄巧成拙,叫沈相认为她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米虫了呢?
先前说林千夜若不插手,她便自己想办法的话,想想都是汗颜呀!郁闷之下,更是埋头编话本子,其主旨也改成了“小虐怡情,大虐伤身”。孰料翰林院的同仁们一致认为“虐虐更健康” 之流通俗易懂,更符合如今的趋势,气得她丢下了话本,拿着瓜子,每日到尚书台最繁忙的户部打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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