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荀阳城中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楚家现任家主楚兰敏,竟出价六十万两,要买下那块暗蓝星彩石,进贡给陛下。
一时百姓哗然,牙行修建竣工的大消息反倒给忽略了。
也是,暗蓝星彩石又称帝王石,出现的又是如此高调,除了陛下,又有谁敢用它呢?
楚家不惜重金买下这块石头,也要将它送给陛下,如此忠君爱国,获得了朝野的一致称赞。本来对楚兰敏颇有微词的楚家族人,也被楚兰敏这个豪气的举动给镇住了。毕竟,楚兰敏虽然经验不足,打小就没经过商,运气也不太好,刚卖出去一个宅地,里面就藏了重宝。但是这份大气却叫人信服,楚家人,就是该有这样的果决。
六十万两算得了什么?在陛下面前站稳了脚跟才是关键。一时又有人想起逝去的楚正义原是陛下的伴读,两人关系十分亲厚,就连楚兰敏不也是陛下力排众议扶上来的。换个人当家主未必能得陛下如此眷顾。
一早准备捏着这事重重打得楚兰敏爬不起来的楚正良,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这个楚兰敏,他小看他了!没想到他会使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法子。不知道沐归晚有没有提点过他。
“沐无心那个臭丫头,看老子怎么整治她!”他咬着牙,眼神说不出的阴鸷。
洛心慢慢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冷冷道:“得了,把柄之所以是把柄,是因为它只能捏在手里,不能真的用。你别以为拿住了她的秘密就能将她如何了。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做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沐归晚的真实身份这张底牌,当然要留在关键时刻揭穿。
楚正良瞧着她单薄的衣裳下玲珑的身段,喉头滚动,但终究没有那个胆子,这个人尽可夫的尤物,在几年前,还跟他滚做一团,而今,他却不敢再轻易地像以前一样对待她了。她依旧倾国倾城,脸上却越来越没有人气,叫他心里发毛。
“我绝对不会让楚家任人宰割!”他当然知道庆昭帝打的什么算盘,让楚兰敏那个黄口小儿主持大局,楚家不败落也败落了。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绝对不允许!
洛心低低笑着,声音如银铃般的清脆,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只要你够强硬,没人能把楚家怎么样。楚家不够,不是还有白家吗?”
楚正良冷哼一声:“哼,白行知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顶多是敲敲边鼓,怂恿我跟朝廷对着干,需要他出力了就跑得远远的。”他顿了顿,接着切齿道,“要不是沐归晚那个臭丫头多事,庆昭帝早就妥协了。”
愚蠢的人。他以为庆昭帝真的如表面上的平易近人吗?他现在只是不确定天下商会知否真能顺利建起来,才肯给点面子,留下楚家和白家。把他惹急了,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就能叫楚家诛九族!
不过,她要的,不正是如此吗?叫楚家和朝廷对着干,形势越混乱对她越有利。
现在,先给楚正良一点甜头吧:“沐归晚的那个牙行不是建成了吗?与其明着跟庆昭帝叫板,还不如叫她的牙行办不成。她一个小姑娘能力有限,把事情搞砸了,可怪不得旁人。”
朝廷难得大方了一回,拨了三十万两的款项,建起这个牙行,自然是对它寄予厚望的,如果它开不了张,沐归晚这个小丫头难辞其咎。叫她铩羽而归,也算是给朝廷以后派来的官员一个警示,叫他们乖觉点,也不看看这荀阳是谁的地盘?
“牙行的事情,我已经开始安排了。只是沐归晚有些来头,若她的家族一力保她,她也是不痛不痒。”要玩,就要玩一记狠的!
洛心舔了舔嘴唇,那红艳欲滴的嘴唇如涂了鲜血:“不用你提醒,我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归晚确实了楚兰敏要高价买回暗蓝星彩石的消息,只想抱着被子趴在床上装死:“右相大人,这个楚兰敏该不会是楚家大夫人从外面抱回来的吧?”那少年郎怎么能这么不记仇,一根筋到底呢?
她呀,就是见不得有人对她好,但凡有人对她真心,她就会毫无原则地愧疚加心软。林千夜拿起她放在床头的书,随意地瞥了一眼,翻开书页,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找到楚大夫人红杏出墙的证据了?”
归晚双手撑着腮帮子:“你看,楚正义我虽没见过他本人,从那个替身也能瞧出他不是个好东西。楚兰轩吧,又自私又懦弱,还是个伪君子。至于你……”她顿了顿,很是没骨气地改口道:“跟楚兰敏也相差太远了,他那样的人……”她摇摇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干脆闭了嘴巴发呆。
“你怎么知道楚正义不是个好东西?”
归晚轻哼了一声,不屑道,“当年不让洛心进宫,最保险的法子,其实不是叫她怀上孩子,而是一刀杀了她吧?可见,楚正义是有私心的。”怕洛心以美色祸国,杀了她,岂不是一了百了?还不会留下任何后患,还显得更大公无私,不怕招了皇帝的猜忌。把皇帝未来的女人肚子搞大了,还要人说他是忠君爱国,怎么想怎么都是别扭,不知道小气的庆昭帝当年是怎么拧巴过来的。
“啧,薇儿,你总是这般不可爱。”林千夜摇了摇头,“你就没想过,他肯担那么大的风险,也可能是真的动了心?”
“咦?”归晚激动地一把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你是说楚正义喜欢洛心吗?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千夜的眼睛仍停留在书上,却能准确无比地将她一把塞回被窝。
归晚嘟着嘴巴:“他要是真的喜欢洛心,怎么会那样待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被人藏在后宅,永远见不得光。以洛心的性子,恐怕会跟他同归于尽吧?”
“嗯,她是想过的。”林千夜眼底闪过一丝幽暗。她确实恨极了楚正义,不止想杀了他,还连带着,要杀了他们的孩子,那个让她觉得耻辱的孩子。
话题被带得有点远,原本说起楚兰敏,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她如今的内疚而已,却不料从林千夜的口中知道了这么叫人目瞪口呆的消息:“所以说,真的楚正义其实是洛心杀的吗?”
林千夜闲闲地翻过一页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归晚却是知道,她猜对了。据说在楚正义之前,楚家处处受白家压制,楚正义接位三年,颇有建树,叫楚家一越而居于白家之上,这个局面一直保持了二十多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心机和手段?
洛心只是他养在后院的一个禁脔,若无他的放纵,她如何能避开她的耳目,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她又如何能杀得了他?原来楚正义,也是那么任性的一个人啊!不惜得罪皇帝,也要用强占的方式,抢走了皇帝未来的妃子。知道她要杀他,他就由着她杀。
她总算知道楚兰若的胆大妄为和任性胡闹的性子是从哪来的了。
归晚轻轻地叹了口气:“洛心绝对不会想到,她的举动,倒是帮了别人一个大忙,死了一个真的楚正义,又来了一个假的。”而那个假的,才是真正贪图她的美色,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的人。
林千夜这才从书上抬起眼睛觑了她一眼:“难得你有这样的感慨。”
“可见情字着实害人不浅,一旦沾上了,就会失去正常的判断。”若不是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洛心又怎么会看不清形势呢?
“哦?”林千夜揶揄,“你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归晚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第一次犯错是无知,第二次再犯同样的错,就是愚蠢了。”
林千夜晃了晃手中的书:“既然你不相信,那看这样的小说做什么?”那本传奇小说上写的是一对欢喜冤家,如何从仇人变成了爱人。
归晚摇了摇小脑袋,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上面都胡说些什么。”
林千夜轻笑,也不揭穿她的口是心非,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天晚了,睡觉吧,小笨蛋。”
归晚总觉得这次他叫她小笨蛋其实别有深意,居心不良,奈何这几日她怕冷怕得厉害,如今有个天然的暖炉,她自是忘记了骨气是什么,由着他抱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这几日的荀阳注定多事,才过了一天,荀阳的大街小巷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已经不是楚兰敏高价买石头的事,而是——有人在牙行的街上遇到鬼了!
往往怪力乱神最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管谁说都有一堆人伸长耳朵在听。
“那时候太阳可是刚落山呢!那风啊,就吹得呜呜地……像是有人在哭。”
“一团团黑气飘来飘去的,看到人就飘过来。可瘆人了。”
“那可是大凶之地,只怕那里的牙行促不成生意,反倒会带来霉运呢!”那人咽了咽唾沫,“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找替身啊?”
几句话把一堆人吓得毛骨悚然:“天哪,以后我到那里都要绕着走!”
也有人不信的:“叶家的大师不是来看了吗?说没问题的。”
立即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叶家大师是什么时候来看的?是那块奇石没取出来前吧?那石头是什么?那可是帝王之石啊!就算是有天大的煞气,也叫那帝王之气给压制住了。而今沐归晚把那石头取出来了,煞气可不是压不住了嘛?”
“就是就是,小姑娘就是不懂事,好好的一块福地,叫她给变成了大凶之地。”说这些话的人,显然是忘记了早在沐归晚来荀阳之前,那块地方就被人称作大凶之地了。
“以后,我宁可绕远路,也不经过那里了!”
荀阳城不少有头有脸的商人都开始着急,楚家老宅附近,原本是寸土寸金,有资格在那里开店铺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有家底,有后台的人。可惜自从那场大火之后,碍着“大凶”两字,门厅开始冷落,店里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他们原本指望着归晚建好了牙行之后,能重新把那片地方给带活起来。谁知道会传出这样的消息,还叫不叫人活了?
然而,不等他们找上归晚诉苦,就有一个更要命的消息传来:“正在清淤的河道,又塌方了!这次情况严重,不仅是粮食进不来,一应货物都运不进来了。
这,这不是断了全城百姓的活路吗?更有人将这件事与帝王石被取出联系在了一起,楚家老宅那是在城正中的位置,龙脉所在呀,如今被她破了风水,岂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吗?
沐归晚那个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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