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大人,请让让,可别误伤了你。”洛心那张美丽如幽灵的脸因为恶意的笑有些扭曲。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素来是她的最爱。
南楚国的那个老皇帝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不敢真的跟出云国闹翻,已经引起朝中一些激进派大臣的不满。如今只要杀了这仁和公主,出云和南楚的矛盾就再也不可调和,届时,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她的复仇大业就完成了一半,叫她怎能不痛快?
“如果我不让呢?公主殿下准备如何?”归晚反问,“为了仇恨,你真的要牺牲你的儿子吗?”如果真的让她杀了仁和公主,局面将无法控制,林千夜也会如他们所料的受到牵连。
“我管不了那么多。”洛心一挥手,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他只会忤逆我,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
归晚寸步不让:“你想杀她,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她是认真的,洛心掩唇一笑:“你知道现在我还不能杀你,如果叫你跟她一起死了,那些胆小的官员们就要推卸责任了。要不,跟你做笔交易吧。”她挥挥手,只见一个人拽着苏苏的头发把她给拖了上来,她身上斑斑驳驳的都是血迹,一双纤细的手已模糊成了一团血肉没有一个指头是完好的,“咱们一命换一命如何?”
仁和公主紧张地拽住了归晚的衣袖。归晚瞧了瞧苏苏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开口:“苏苏,你想活下去吗?”
“主……主子。”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双无神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归晚,却是失焦的,眼底毫无亮色,她仿佛不知道归晚这句话的意思。
归晚淡淡道:“公主,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换仁和公主一条命,以及我以后的前程,你说我会怎么选?”
因为她这句话,苏苏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彩,里面闪过不信,黯然,绝望以及隐隐的怨恨。
洛心嫣然一笑:“说得也是,那么加上那颗化毒珠如何?”
归晚懒洋洋道:“化毒珠,怎么,它不在红缨姑娘手里,而是在殿下手里吗?”
红缨脸色一变:“跟她废话什么,反正今天她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到口的肥肉,她怎么还可能吐出来?洛心竟然想拿她手中的宝物做人情?门都没有!
归晚笑了笑,不置可否:“是吗?”她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过来,明面上是只有子言一个人,其他人都藏在暗处。
“着火了,来人哪,着火了!”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大吼了一声,而后人们才发现附近的几个偏殿山都冒出了滚滚浓烟。归晚苦笑,她的这群护卫好像学坏了,放起火来竟然一点都不生疏,眼睛不眨地点火少驿站,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洛心脸色难看,那狠戾的眼神盯着归晚,似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你叫人放的火?”这可是原先洛泉国的行宫,虽说现在只是驿站,其富丽堂皇处不比出云国的皇宫差——当然,在这不得不表扬下出云历代皇帝的节俭,对自己向来很小气。出云国再也找不出一处这般漂亮的宫殿来,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归晚满不在乎:“命都快没了,不过是一处宫殿,还烧不得?”且不说烧的不是她自己的房子,就是她自己的,只要高兴,点着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洛心似是被触动了逆鳞,咬牙切齿地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三十年了,洛泉国亡国整整三十年,山河已改,昔日的臣民似乎都已忘记了曾经有那样一个安逸而温暖的国度存在,唯有这座在战火中留存下来的行宫,记录着曾经一个王朝的辉煌。也只有这座宫殿,让她能凭吊那段无忧无虑的过往,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轻描淡写地叫人一把火烧了!
滚滚而起的浓烟并未惊动南楚国的卫兵,在行宫外留守的出云国士兵看到冲天而起的烟尘,急急忙忙往行宫内跑,可惜这座行宫太过庞大,他们岁火急火燎,一时半会也无法赶到。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动作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却是真正搏命的姿势。正殿内是跟着洛心而来的六名死士,而护在归晚面前的是子言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封平。除了兵刃交接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场上一片静默,甚至能听到鲜血飞溅而起,淋漓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仁和公主躲在归晚身后,死死地揪着归晚的衣袖一步步退到了墙角。突然,“呼啦”一声,窗户外一股蓬勃而起的鲜血飞溅到了半透明的纱纸上,留下泼墨般的暗红色阴影,她扭头望去,隔着那砂纸,浓稠的血液汩汩地流下,她似乎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湿气。可以想见,殿外的杀戮也一样惨烈。那些守在殿外的,想必是归晚的护卫跟见月闲派来的人动上手了吧!
她捂住嘴拼命抑制住泛到喉咙里的尖叫,牙齿咯咯作响。她只是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见识的只是太监宫女明里暗里欺负人的手段,何曾见过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她看到了归晚,静静地挡在她面前,一种无声的保护的姿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那纤细而显得有些病弱的身躯却能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她身上有一种气质,即便高贵为公主,也不得不举头仰望。
浓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守在殿外不明真相的几个士兵冲了进来,原本冰冷的兵刃声中开始夹杂着他们忙乱的声音,但紧接着几声惨呼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响。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鲜血在地上渐渐地汇成一股,蜿蜒地流动着。
再拖下去,等外面的士兵闯进来,就一切都完了。红缨咬着唇,看着殿内缠斗不休的几个人,再看了看眼神阴鸷而疯狂的洛心,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砰地一声关上了大殿的门,将其仅仅反锁,大喊:“来人哪,快来人哪,公主薨了!公主薨了!沐归晚杀死了公主!”这宫殿的门墙用的都是上好的黄檀,坚硬如铁,他们就是拼尽了全力也床不出来的。
在几丈开外,归晚手下的小七等人想要闯过来阻止,却怎么都闯不出对方的包围圈,他们只来了七个人,另外的人都被主子调去保护狄家公子了。对方的身手并不比他们差,且人多势众,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配合默契,早就折在对方剑下了。
“公主薨了,公主薨了!”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慌。一个大国的公主突然遇刺死了,不管她生前有多么不受宠,也意味着将有无数人个她陪葬。
仁和公主彻底瘫软了下去,派来送她和亲的那两百士兵,她是指望不上的,他们都是见月闲的心腹,本就听红缨的命令行事。说是保护她,不如说是监视她更合适些。见月闲想要她死,他们又怎么敢叫她活?红缨这一手,分明是把她当成了死人。到时只要红缨指认杀人凶手就在这大殿里,那些人缉拿凶手心切,一定会在混乱中将她一举格杀!
红缨她,好歹毒的心思!
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守在驿站外出云国的州牧兵和金吾卫能尽快赶过来,只要他们到了,红缨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害她。
“住手!”归晚喊了一声,“洛心,你再跟我纠缠下去,就要让渔翁得利了。”
有封平在,洛心的六个死士已经折了两个,还有两个受伤不轻。封平也讨不到好,腰腹上被刺了一剑,血止不住地流出,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洛心挥了挥手,那四名死士退到了她身边,两拨人隐隐对峙着,她沉声道:“红缨,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殿外的红缨看瞧了瞧被团团围住的归晚的护卫,隔着门有恃无恐地道:“洛心公主,你一起死了,这个计划才会更加完美。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叫你死的,可你太心急了,也太不听话了,我们家娘娘不放心呢!”
“你别忘了,这个计划是我跟清央一起定下的。”洛心沉声道。清央是她的庶妹,如今南楚国君的一个贵人,也是仁和公主的生母。
红缨冷笑:“你以为娘娘是真的想跟你合作?你不过是一个丧家犬,凭什么跟娘娘平起平坐?不过你很听话,为我们娘娘和见月大人提供了不少出云国的情报。”她的笑声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得意,“见月大人说,你是颗好棋子,就是他亲自动手,也没有你做得更好呢!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拒绝你这么一个绝色佳人的诱惑,也没有哪个公主会如你一般不知自爱。”为了报仇,洛心可谓不惜血本,她可以向任何人出卖身体,还公主呢,真是叫人轻贱!
“清央那个贱人,她怎么可以如此?怎么可以?”洛心嘶声道,“她难道忘了亡国的耻辱了么?”
红缨笑道:“娘娘叫我转告你,别总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若不是你那张妖里妖气的脸蛋还有利用价值,她哪有功夫跟你虚以委蛇?你那种小打小闹的复仇她看不上眼。我们娘娘如今是六皇子的生母,等六皇子登基,别说洛泉国,就是整个南楚国都是我们家娘娘的。这不就是复国了吗?我们六皇子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以有一个下贱如娼 妓般的姨母?所以,只好委屈你,为了复国大业,早点去死了。”
一国公主如何?惊才绝艳的出云国第一才女又如何?还不是由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摆布?她想叫她们生就生,死就死。红缨得意洋洋,她不假人手,慢慢地,拿起火折子一点一点在这座宫殿外围点火。
洛心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不,不可能的,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她牺牲色相,投入了大笔的钱财一手建立了情报网,刺杀了无数个出云国和南楚的官员,难道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不,她不信,她还建了一只两百多人的强弩队,她称他们为羽卫,那些人,就算放在军中,身手也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他们对她言听计从,出生入死,他们就在附近。似是为了证明什么,她颤抖着双唇吹响了口笛,三长两短的声音是召唤羽卫的信号。听到这个信号,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赶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蔓延的火蛇已经舔舐着窗户,呛人的烟气从门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屋内炙热得令人窒息。羽卫没有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她费尽心机培养的人,她最引以为傲的底牌,竟然都是别人的狗。洛心呆呆站着,眼睛里没有了半点神采。
她抛弃了骄傲,抛弃了尊严,抛弃了良心,机关算尽,忍辱负重地活着,竟然只是一场笑话吗?
为了复仇,洛泉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洛泉国曾经的明珠,如最下贱的妓子一般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到头来,记得洛泉国的只有她吗?记得那亡国之痛的人,也只有她吗?她曾经看不上眼的庶妹,将她当做了一个趁手的工具,用完了,还嫌脏。
她这辈子,忍辱负重,机关算尽,究竟是为了什么?
归晚唤了她一声,她毫无反应。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州牧军和金吾卫终于赶到了,随着“公主薨了”这句话的传开,巨大的恐慌在每个士兵的心中蔓延。他们是奉命来保护两位公主的,如今公主出了事,他们的项上人头也岌岌可危。
“快,快通知右相大人和州牧大人!”已经有人急匆匆地敢去报信,他们手软脚软,甚至都顾不上应该先扑灭这冲天而起的大火。
“救命……我是仁和公主,咳咳咳……我在这里。”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仁和眼底闪过希冀和欣喜,她声嘶力竭地拍着门,可惜外面毫无回应。
红缨拉住州牧军的一个校卫哭诉:“我们公主只是想请沐归晚过来聊聊,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谁能料到她竟然带了那么厉害的杀手,公主……可怜的公主,当场就没气了。”
那校卫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按剑的手颤抖着:“公主的尸首在里面?”
“公主还在里面……奴婢当时是守在外间的。”她一指被团团围困住的小七等人,“还有他们这群人四处放火,分明是要毁尸灭迹!”
那校卫一咬牙:“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我拿下!弓箭手准备,给我盯紧门窗,别让屋子里的人跑了。”
“咳咳咳……来人哪,快来人哪!”仁和锲而不舍地拍着被反锁的门,“我是仁和……公主,咳咳咳……”
滚滚浓烟在大殿之内弥漫着,呛得人咳嗽连连,归晚瞧了瞧面目呆滞的洛心,又瞧了瞧一味只敲着门的哭仁和。方才洛心分明不是从门口进来的,若不是她事先就在屋里,就是这里是有密道的!
“洛心公主,这屋里的密道在何处?”
洛心瞧了她一眼,木然地摇了摇头:“找密道做什么,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吧!”
猫着腰四处查看的子言冲归晚摇了摇头,这个大殿地方有点大,摆设又多,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密道出口。仁和也止住了哭,开始四处敲着:“对了,我曾听我红缨说过,这行宫里有好多密道的。”既然是皇家宫苑,怎么可能没有密道存在呢?
归晚望向跟着洛心的那几个死士:“你们可知道这地道所在?你们主子想寻死,你们就由着她自杀吗?”他们方才跟洛心一起进来,肯定也知道。
他们互望了一眼,刚准备开口,却被洛心尖厉的声音打断:“不许说!”
他们果然都垂下了头,缄默不语。
归晚恨得直咬牙,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拿了茶水沾湿衣襟捂住口鼻,跟着四处查看。
突然子言掰动了一个花架,缓缓地地上出现了一条仅可通一人的地下通道。归晚眼睛一亮,找到了!
她问了句:“这密道是通向何处,这总可以说吧?”
洛心身边的一个死士犹豫了一会,答道:“是通往后院的花园的,离这里不过三四十丈远。”
“小姐,我先下去看看。”子言刚到洞口,就被一阵热气逼了回来,有人在密道里放火了!肯定是红缨,她怕他们从密道逃走,早就吩咐人在这里准备好等着对付他们了。
洛心格格笑道:“我说了没用的,今日,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有你们陪葬,本宫死的也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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