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剔去尖刺的鱼肉让信陵公主以为,眼前清俊不失优雅的男人是偏向她的,所以她才肆无忌惮想要给苏青黛难堪。可封墨恭又一次让她意外,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举动不过是自取其辱。
“封墨恭,你这是什么意思?”信陵公主的声音有些发颤。
封墨恭垂下眉眼,平静回答:“她身子不好,总生病,这等烈酒不宜多喝。”
“她不能喝,你就能了?你逞什么能啊?”抢过茶杯用力摔在地上,信陵公主胸膛剧烈起伏,年轻面庞上刻满气恼,“你想喝,我偏不让你喝!”
小丫头闹别扭司空见惯,封墨恭一笑置之,似乎并不把这位皇帝的掌上明珠当做什么稀罕人物。他越是淡然处之,信陵公主就越生气,气恨中还藏着掖着前万分委屈,两只明眸泪花闪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牧天枢没想到局面会闹得这么僵,刚起来的少爷脾气一瞬散去,尴尬地打着圆场:“这是干嘛啊?好好吃顿饭,都这么激动做什么?青黛,墨恭,你们两个坐下,别傻愣愣站着,菜都凉了。”
苏青黛回头,抽回被轻轻拉住的手腕,深深看了封墨恭一眼。
她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出头,且是当着信陵公主的面。不过这也并非她所愿,对方再不济也是个公主,而且那种孩子气的行为也不至于如此尖锐地去打人家脸面,封墨恭这么做,无疑会触怒信陵公主。
再怎么足智多谋,他毕竟只是个小小门客,开罪不起位高权重的人。
“罢了,一杯酒的事,就当是我谢你相助。”苏青黛返回桌前,拿过牧天枢的茶杯为自己满满斟上。
她的事,没必要牵连旁人,也不想为这点儿小事情欠封墨恭人情,日后还起来指不定有多麻烦。
举杯欲饮时,苏青黛再一次被封墨恭拦住。他没有夺杯,只是朝双目泛红的信陵公主轻轻摇头,低低一声叹息:“小苑,多与人为善,少闹小孩子脾气。”
蓦地,就快泪雨磅礴的信陵公主愣怔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封墨恭,眸中泪花的光泽逐渐被透着喜色与羞赧的眼神取代。
小苑。
他不再称呼她为信陵公主,而是亲昵地,如同极其密切的关系一般叫她的名字,小苑。
信陵公主情绪的瞬间变化,就连迟钝的牧天枢也感受得清清楚楚。他错愕地望着好友,全然没有想到一个称呼,两个字,就能易如反掌地化解紧张气氛,更想不到飞扬跋扈的刁蛮公主软硬不吃,偏偏吃暧昧这一套。
半晌安静。
“你、你别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训人,不会私下里说嘛?”信陵公主低下头,拼命想要藏起绯红双靥,虚张声势的吆喝却已经暴露了底气不足。
一场干戈无声化解。
封墨恭从苏青黛手中拿过茶杯,倒掉杯中酒,换上一杯温茶:“谁也别为难谁,都不容易。这杯酒,我说句公道话好了——公主对东陵王本有成见,能不计前嫌替东陵王向圣上求情实属难得,东陵王理当表示感谢。不过毕竟有恙在身,酒就算了,不如就让东陵王以茶代酒敬公主如何?”
信陵公主看了眼苏青黛,微微犹豫。
要求苏青黛喝酒,与苏青黛主动敬酒,二者之间意义天差地别。封墨恭的提议看似是在给双方台阶下,实则还是在替苏青黛解围,对信陵公主而言并没有多大好处。
可是……总不能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好吧,听你的。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刚才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再三犹豫后,信陵公主终归还是选择了顺势而下,放弃在酒杯上刁难苏青黛。
苏青黛也算是识时务,反正不妨碍自己脸面,又没拉低身份,干干脆脆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牧天枢眼看苏青黛倒扣茶杯示意滴水不剩,暗暗松口气朝好友竖起大拇指。封墨恭无奈笑笑,紧接着提出第二个请求。
与牧天枢调换座位。
牧天枢坐在信陵公主身边总觉得不自在,而信陵公主乐得能离封墨恭更近些,当然不会反对;至于苏青黛,没有人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会主动表示反对,寡言淡然一如平时。
这顿名义上为感谢,实则全靠牧天枢厚脸皮撮合而成的宴席,最终在信陵公主的陶醉中散场,再无后话。封墨恭结了账先走一步,临走前反复叮嘱牧天枢务必亲自送信陵公主回宫,牧天枢老老实实照办,信陵公主看苏青黛形单影只也觉得解气,并未反对。
只是有些事,远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苏青黛出了酒楼,穿过街市,拐进返回住处必经的小巷。才一转进巷子,她便放慢脚步,漫不经心道:“让那位公主知道你骗她,少不得又是一阵狂风骤雨,你吃得消?”
“没办法,不这么做她铁定黏着我,让我送她回去。”角落里,封墨恭双手负后慢悠悠踱步走出,看着苏青黛浅笑吟吟,“信陵公主就交给天枢好了,从一开始我就打算送苏姑娘的。”
“我身边有你没你没什么区别,换成你那位忠心耿耿的护卫倒还有些用处。”
“苏姑娘开口不低贬低我,我都觉得不习惯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实在让我受益匪浅。”信步走到苏青黛身边,封墨恭微微躬身做了个请她先行的手势。
苏青黛迈步前行,他便配合着速度跟在旁侧。
在东陵郡的百多日夜,每逢她出门,他都是这样跟着的。常白是他暗地里的护卫,而他,仿佛就是苏青黛的贴身随从,自然得谁都不曾怀疑。
“圣上托信陵公主转述的话,最终也没问出来,不好奇?”
“不问也猜得出。”苏青黛没什么表情,一双眼波澜不惊,“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安慰与警告,再暗示我入宫一趟,与他好好谈一谈。”
封墨恭轻嘲:“你对圣上还真是了若指掌。”
“真能了若指掌,就不必煞费苦心去追查真相了。”
在东陵郡独处交谈时,二人都曾怀疑邵季城就是暗中加害的幕后黑手。她如今这番话,却又好像在犹豫幕后黑手的真正身份。
封墨恭停步,凤眸微眯:“回来的路上太过一帆风顺了,不是更能证明你的推测么?”
“答案来得太简单,反而让我不太敢轻下断言。”
苏青黛有些失神。
君临天下的皇帝邵季城,真的就是害死她双亲的凶手吗?调她返回常溯,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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