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卑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想让苏青黛凭借东陵王这一特殊身份去打探浮余国北陲戍边的兵力安排,用以交换她在焉国的权势富贵。
说白了,就是让苏青黛做个内鬼,将浮余国边陲安定的关键秘密出卖给焉国。
如果不是出于对两国关系的考虑,苏青黛恨不得立刻抽出短刀将程卑砍成两截。尽管她对什么家国大业并不太热衷,可她也知道何为忠、何为义,知道自己一个小小举动,就会给上千万浮余国百姓带来空前灾难。
苏青黛缓缓起身,面色木然:“这件事,还是容我回去后慢慢考虑吧。多谢程将军的招待,我可以走了么?”
程卑笑容依旧,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提防。他故作不经意走到门口,将唯一的出路挡住,看着苏青黛虚伪笑道:“我可是带足了诚意邀请东陵王的。既然东陵王有意,那么不管能不能现在做决定,总该表示一些诚意作为交换。”
“程将军想要什么?要我一只手,还是要我一条命?”苏青黛濒临忍耐极限,口吻中的嘲讽之意愈发明显。
这一次,程卑终于听出她的讥笑,脸色微变却仍不肯放弃:“我并不想伤害东陵王。如果东陵王没有帮助我焉国的意思,此情此景,我没理由放你离开。若是东陵王还想再考虑考虑,那么不如就在营中稍住几天,或者……或者东陵王独自回去,把那几位玄天门的官差留下也可以。”
程卑的口气近乎傲慢,毫无商量余地,而他给苏青黛的选择,无论哪一个都是苏青黛不可能接受的。
且不说邵季城生性多疑,无论是她在焉国戍边军营中暂住后再回去,还是留下邵正则等人独自返回,邵季城都会怀疑她与焉国的接触中是否发生了什么。而她最无法接受程卑提议的理由,是因为她不愿意成为害了浮余国百姓的罪魁祸首。
曾经,她认为无论谁生谁死,与自己都没有关系。
可是有个人让她明白,这世间每一条人命都是那样珍贵,每一次死亡所带来的,都是更多人的悲痛。天灾也好,人祸也罢,这片大地上安分守己生活的百姓们是无辜的,她不希望再看到流血漂杵、饿殍遍地的人间惨象。
这一切,封墨恭用最感同身受的方式,让她铭记在心。
“程将军提出这些,我都不打算选择。此外我也真心劝告程将军,别打算利用我来做些什么,否则最后吃亏的人,只会是你。”
苏青黛动作缓慢抽出短刀,示意程卑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程卑显然低估了她的能耐,他认为苏青黛的警告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自保手段,无聊得就像一场儿戏。
“怎么,东陵王还想动刀子?那就别怪我程卑不客气了!”程卑收起笑容怒喝一声,怒目圆睁紧盯苏青黛,一字一顿咬牙道,“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谁会知道真相?浮余国皇帝得到的消息,将会是你意图行刺本将军失败!东陵王,焉国和浮余国的战事,可都是你一手挑起的!”
苏青黛不为所动,微微眯起的眼眸流露出隐隐杀意。
“哼,执迷不悟!”程卑放弃劝说,陡然一声怒喝,抽出身侧兵器架上的长矛就朝苏青黛刺去。
苏青黛敏捷闪身到一旁,手中短刀瞬间脱鞘,冷光泛泛。健硕的程卑远不如她步伐灵敏,一击落空再想追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机会,余下的精力他与苏青黛调换了位置,成了她攻他守,狼狈窜逃。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程卑在功夫上远不如苏青黛,却有种生死之间往来多次锻炼出的直觉。苏青黛几次刺向他要害部位都被堪堪避过,只在手臂、肩头等无关紧要的地方留下伤口。
几招躲过,程卑骇然发觉对手的可怕,想要先杀后栽赃的打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再不作他想,在又一次被刺伤之后声嘶力竭大喊,变了调的呼救冲天而起。
“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戍边军营,最不缺的就是士兵。那一声狼狈惊呼马上引来一队重甲士兵,手持长矛冲入堂中。寡不敌众很容易露出破绽,苏青黛自知不能恋战,赶在气势汹汹的士兵包围之前撞破窗子跳出,朝着来时那片芦苇荡冲去。
满身鲜血淋漓的程卑被士兵搀扶起,煞白脸色里透着愤怒狠毒:“马上给我追!派出甲乙两部所有人去追!”
焉国戍边军兵制与其他军队不同,营中共有天干地支共二十二部,每部校尉一人、士兵四百人。甲乙两部加在一起足有八百余人,这么多人数去追踪一个女人可谓小题大做,说出去绝对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然而程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此时他唯一念头就是,抓住苏青黛,杀了她,让他所说的那些话彻彻底底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从焉国戍边军大营逃走的苏青黛仗借卓绝轻功,一路踏莎而行赶往界河。轻功的过度消耗让她体力透支不小,所幸来之前刚服过药没有病发迹象,唯一让她感觉不安的,则是她一直以来无法治愈的一个大毛病。
不辨方向。
也就是迷路。
在苏青黛印象中,她直奔的方向应该就是来时那条路,走上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该看见界河了。然而一路飞奔将近一个时辰,她视野之中并没出现界河,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蒿草丛,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的山脉曲线。
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又有追兵在后面紧追,要怎样才能顺利脱逃?若是找不到正确方向,不用想能不能回到浮余国这种问题,她将面临的第一个困境就是,在这片茫茫原野中活活饿死。
晌午的阳光明亮刺眼,对不喜欢阳光的苏青黛而言又是一场无望劫难。回头看看似乎不见追兵踪影,她总算能稍作休息,坐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躲避阳光。
除了累之外,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口渴。然而周围除了蒿草没有别的,大片大片的枯黄色占据了视野,明明头上顶着烈日,身下却是积雪融化的刺骨冰冷。
逼不得已时,只能靠这些还算是干净的积雪来解渴了。
苏青黛专心致志考虑要如何求生时,一道身影从身后缓缓走来,劈开蒿草踏着积雪,悄无声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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