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封墨恭的牵引,苏青黛的身体开始向下沉去,又因那团东西的缠绕令她无法离开,就那样漂在水中不上不下。过度窒息让她无法继续控制内力,河水的寒冷一瞬蔓延全身,如坠冰窖。
苏青黛恍惚想起,她告知师父打算离开凉山去往常溯城时,师父对她说的那些气话。
“就凭你那点儿阅历,斗得过人上人?别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的确,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凄惨痛苦,死在一个千年之前的古墓里,简直窝囊。
离开凉山时,她说不上踌躇满志,却也是下定决心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的。为此她惹怒师父,连累师兄受罚被骂,到了都城后事事隐忍,不动声色,一步步精心谋算,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可惜,她唯一的愿望大概是完不成了。
看着光芒与希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是种折磨,苏青黛索性闭上眼,平静地等待最后一刻来临。
然而,握住她手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只手。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在温暖掌心中,苏青黛愕然睁眼,看到重返水下的封墨恭担忧地盯着她。见她还活着,封墨恭似乎放下心,忽地扯住她手臂贴上前来。
苏青黛全无防备,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凤眸无限靠近,最终停在她眼前。
而他的唇,不留半点空隙,与她冰凉唇瓣紧紧贴合。
苏青黛的脑子嗡地一声,瞬息一片空白。
冰冷河水下,幽幽蓝光里,那一瞬发生的事就像一副无声画卷,静谧,绝美。
他的唇微热而柔软,紧贴着她唇瓣将救命的空气送入。那一口气少得可怜,但足以让苏青黛恢复求生的动力——她还活着,他回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希望。
浮到水面上深吸口气再回来度给苏青黛后,封墨恭马上调头去解决缠绕住她手腕那团东西,唇瓣离去得干干脆脆,毫不犹豫。苏青黛仍停留在他惊人举动带来的震惊中,好半晌才想起还要挣脱束缚才能彻底得救。
封墨恭再次尝试割断那团东西,结果仍以失败告终。他不甘心,又用手去拉扯苏青黛腕上紧紧缠绕的丝状物,不料那团东西非但没有放开苏青黛,反而连带封墨恭的手也缠绕进去,将二人手腕紧紧捆在一起。
刹那,苏青黛真想开口骂他一声犯蠢。
封墨恭也有些茫然,回头看看苏青黛,又低头看看手中匕首,思忖片刻,蓦地倒提匕首狠狠朝石壁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
水中难以用力,封墨恭便把内力加注在匕首上,一下比一下更重。终于,石壁上落下几块碎屑,缠绕住二人的丝状物与石壁之间的牵连松动。封墨恭看准时机,握住苏青黛的手猛地一拉,那团东西便被彻彻底底从石壁上扯下。
石壁失去了对二人的束缚,封墨恭马上拦腰抱住苏青黛,奋力朝河面游去。
哗啦啦啦——
冲破水面那一瞬,苏青黛再次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竟感觉无比亲切。她狠狠地长吸口空气,感受着肺腔被空气重新装满的畅快舒适。
她不是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却是第一次体会到不同于痼疾发作的濒死痛苦,不由生出感慨。
活着真好。
浸在水中的苏青黛是无力的,封墨恭拖着她游到一片平台边缘,用力将她推了上去,之后自己才凭借单手离开冰冷河水,翻身爬上平台。明亮的光刺得苏青黛有些睁不开眼,她伏在平坦而干燥的地面上大口喘息,贪婪地享受着呼吸的感觉,却仍觉得胸腔里沉闷难受。
封墨恭来不及处理两个人紧紧缠在一起的手,他稍稍用力捶打苏青黛背部,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肯让她起来,直至苏青黛胸腔里一阵翻腾,接连呕出几口喝进肚中的河水方才罢休。那些水一吐出去,苏青黛顿觉舒服许多,封墨恭也不再强迫她的动作。
气息稍定,苏青黛才有机会打量周围,一间明亮的墓室出现眼前。
这间墓室要比来时的那间更小一些,没有陪葬品也没有棺椁,空荡荡的,更像一间囚房,左右两侧墙壁上还有一些黑洞洞的缝隙,看起来像是为通风所凿。所幸的是,这墓室有壁灯、有立在中央的大灯台,有足够的光明。
有光明就会感觉温暖,而这正是苏青黛此时最需要的。
水中一番惊魂遇险让她体力和内力消耗不小,这会儿虽然能勉强运行内力御寒,冰冷的身子却一时半会儿回缓不过来,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冷么?”封墨恭扶起苏青黛,看着她明显在颤抖的身子皱起眉头。
苏青黛不说话——她冷得没力气说话。
封墨恭见她站立不稳,搀着她走到墙壁旁边坐下,而后伸手去解她外衫:“把湿衣服脱下来,这样能恢复得快些,否则很容易着凉。”
苏青黛用尽残力推开他的手,哑道:“我自己来。”
然而习惯性抬手时,苏青黛才蓦地想起,自己的左手正与他右手捆在一起,她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行动,就连宽衣解带这种事情都很麻烦。
她拧紧眉头看向缠着二人手腕的那团东西。
那团东西看起来很像水草,一丝丝非常纤细;束缚住他们的也是这些水草一样的东西,几丝拧成一股,只有叶脉粗细却坚韧异常,怎么也扯不开。苏青黛毫不犹豫抽出匕首割去,可结果和在水下时没什么区别,那东西纹丝不动,甚至连一条浅淡痕迹都未留下,坚硬程度竟然胜过铁器。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苏青黛按耐不住恼火咒骂道。
封墨恭累得靠墙瘫坐,侧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在水里时我以为是水草,现在看看,分明就是铁藤。”
“铁藤?”苏青黛重复一遍,隐隐感觉这个名字耳熟,在脑海里搜索时找到了让她相当沮丧的结果。
铁藤是生长在水里的一种植物,其色如草,纤细如发丝,往往是成团成簇生长,因其坚韧程度不亚于铁器而得名。这种植物很难割断,想要对付它普通刀剑斧头派不上用场,只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才行。
她想起了自己那把锋利可端金石的短刀。
不幸的是,它如今只剩下一截毫无用处的刀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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