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恭依稀明白了苏青黛被祁南王舍弃的原因。
往前推算十几年,当时的祁南王与皇帝邵季城的关系正是最紧密的时候,二人之间可以说没有半点罅隙。倘若那道士给苏青黛的预言只说连累亲人,或许祁南王还不会相信或者作出遗弃举动,偏偏这份不吉利的预言还牵扯到了浮余国的安定和邵家的根基,祁南王自然要为此摆出该有态度。
道场也好,法事也罢,民间有不少百姓会通过同样怪力乱神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祁南王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最没有后患的做法。
他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在试图将她扼杀在襁褓中未果后,他便决定让与生俱来的心疾来决定苏青黛的生死。
生,天注定,可破预言。
死,天注定,他心无愧。
仅仅是对身为皇帝与挚友的邵季城无愧,又或者,另有目的。
封墨恭深吸口气:“难怪祁南王极力抹消你存在的痕迹。也幸好襄郡主没有放弃,要不是当初及时把你送去凉山,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甚大。”封墨恭搓着澡豆,勾起唇角想象着苏青黛此刻表情,“没有襄郡主的坚持,就没有现在的你。没有现在的你,我大概还陪着天枢在都城的舞坊酒楼中闲晃,整天醉生梦死,在报**不报仇之间犹豫不决。”
苏青黛低声一哼:“那真是抱歉了,连累你在这种小地方委屈着。”
“没关系,原谅你了,毕竟我大度。”封墨恭仰头枕着木桶边沿,笑意更深,“再说我并不介意有这么一遭经历,若是能趁此机会为日后娶妻成家奠定基础,吃些苦头也值了。”
一把澡豆越过屏风噼里啪啦落下,洒了封墨恭满头,浴桶中的澡豆数量蓦地增多不少。
不是苏青黛奉行女子动手不动口,而是她太不擅长应对他随时随地说出口的调侃,面对一个说不过又打不过的男人,她也只能发发小脾气了。
封墨恭对此习以为常。
安静片刻,苏青黛犹犹豫豫开口:“娘亲很少对我说她的事,我都不知道她曾去过君子楼。你知道她去做什么吗?”
“好像是为求见唐师兄——唐师兄专攻医药,江湖中人称小神医,想来襄郡主当年是为了你的病才去的。”封墨恭想了想,屈指弹起一颗澡豆,咚隆飞到屏风那边,“不过我猜唐师兄肯定是对你的病束手无策,否则以他慈悲性格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何况还是襄郡主亲自来求情的。”
苏青黛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哗啦啦水声,大抵是在清洗身上的灰土。封墨恭本还想在温热水中多泡一会儿解解乏,无奈苏青黛那边动作迅速,他也只能尽快了事。出了浴桶,二人又为谁先穿衣裳争了一番,封墨恭自是嘴上胜出,结果却要迁就苏青黛。
一只手费力地穿好驿使提供的衣衫,苏青黛对不得不剪开的衣袖耿耿余于怀,却也只能用布袋绑好,将就着蔽体。
不尽快斩断手腕上的铁藤,她真担心自己会被封墨恭活活气死。
匆匆忙忙的沐浴让封墨恭好一番抱怨,说是不解乏,说是反而比之前更加疲惫,今晚不好好睡一觉拿着刀架脖子上也别想逼他上路云云。
苏青黛还真就夺了常白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到底有完没完?”迫不及待去往河洛镇的苏青黛颇有几分气急败坏,而这是只有封墨恭才能引起的情绪。
“不是我有完没完,而是我真的很累。你要知道,从陷入封洞到出来,这一路体力活基本都是我包了,之前还摔得那么惨……”封墨恭配合情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反而让苏青黛更想在他身上戳几百上千个血洞。
遇上赖皮不可怕,可怕的是遇上一个打不过的赖皮。不管苏青黛如何不满抗拒,这晚最终还是落得要在馆驿过夜的结局,而且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同房而宿。
事实上苏青黛心里明白,封墨恭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只是这样一个已然对她表达心意的男人睡在身边,不论体统如何,她要怎么才能坦然面对?他本就不怎么要脸,日后以此为借口时时刻刻调笑,届时她真的要找地缝钻了。
不过很显然,封墨恭并不在乎她的烦恼。
“真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尽管放心,我说不上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可面对你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表情,就算我心存非礼念头也提不起兴致。”
封墨恭十分自觉地拖着苏青黛走到榻前,手一挥,眉梢微挑:“你先选,睡哪里。”
苏青黛看看有些狭窄的床榻,警惕目光盯着他:“就这么窄,怎么选?我选床榻,你睡地上?”
“我的王爷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封墨恭嗤笑,“我是问你,想睡里边还是外边。”
苏青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怪自己愚蠢还是该怪他狡猾。她闷闷地朝里面一指,恨恨道:“你去里面。”
在外面有什么情况方便躲开,里面那种被禁锢一样的感觉,她不喜欢,干脆留给他好了。
封墨恭一点儿都不客气,手臂一扯,带得苏青黛一个踉跄,他则迈开两条长腿舒舒服服倒在榻上。苏青黛看他枕着手臂一脸怡然自得,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解气,轻咬嘴唇瞪上一眼,也只能就势在榻上侧身躺下。
“我说,这种别扭姿势你就不觉得难受?信不信明早起来,你这一整条胳膊都是麻的?”眼看苏青黛为了背对自己将左臂扭到身后,封墨恭侧头苦笑,“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和和气气的与人相处呢?宁可自己别扭也不愿与人半点儿好处?来,转过来,我可不想明天一大早听你抱怨手臂没知觉。”
要与他面对面入睡,她自然不肯。
然而这一次,她的执拗换不来封墨恭的妥协,只换来了他迫不得已为之的强硬。
封墨恭扳住苏青黛左肩,用力往后一压,她抵不过那巨大力道仰面躺在榻上。不等她发火,封墨恭又将左臂绕过她身子,揽着纤细腰身,把她整个人勾到自己身前。
四目交对,不过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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