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人而言,这一年的夏季大狩简直集荒唐之大成,与其说是某个人瞬息起伏的命运动荡,倒不如说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戏。
这场风波中,出了巨大风头的人是嵘王府首席谋士封墨恭,得到利益最多的,显然也是他。
不然还会有谁?
得到东陵王以性命力保,又被皇帝最是娇宠的信陵公主当众请婚,眼看就要一夜翻身从素衣白丁变成金贵驸马的传奇人物。封墨恭在大狩中虽遭到天子怀疑,结局却是风头大盛,一时无两。
然而这位俨然要飞上枝头的驸马爷,对自己的精彩遭遇,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猎苑外无数人在讨论着他的名字时,他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对挚友解释道。
牧天枢看看封墨恭,又看看皱着眉嫌弃地将他手掌拍开的苏青黛,好半晌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总算吞下这个巨大“惊喜”勉强能够开口,这位平生总在胭脂香粉中浪荡度过,极少经历大风大浪的膏粱子弟竟带了几分哭腔:“墨恭,你别再逗我了,行吗?你到底……你看上的到底是谁啊?”
封墨恭半点迟疑都没有,深情款款侧头望向苏青黛。
没了一群好事的旁观者,苏青黛再没有保持形象的必要,一个“滚”字从齿缝里挤出后,又一脚踢在封墨恭腿上,而后扭头就走。牧天枢早看惯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对苏青黛的粗暴不以为意——反正她的粗暴仅限于封墨恭,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封墨恭看苏青黛负气走开,只是拍去衣衫上灰土,全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这让牧天枢万分不解:“你不去追啊?青黛好像生气了。”
“知道。她性子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我追过去少不了又是一顿踢打,不如等她消了气再说。”封墨恭看看变得荒凉冷清的猎苑,眯起眼眸勾起淡笑,“替喜欢的人出头,感觉如何?”
牧天枢有的时候笨拙,有的时候却很敏锐,一听封墨恭的话马上红了脸,声音也小得发虚:“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看来我们去北陲这段时间,你的口味有所改变——不过我真没想到,能让你豁出一切去保护的人,居然是信陵公主。”
“你知道就行了,在外面可别乱说啊!”牧天枢自知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好友,咧着嘴一脸沮丧,“说到底这都怪你们两个!要不是因为你和青黛都不在都城,我也不会无聊到没事就去找小苑玩。也不知怎么了,以前觉得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很招人烦,霸道得不行。可那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忽然发现其实她也挺好的,对朋友够意思,对喜欢的人也能直言不讳,虽说脾气不太好吧,却是个挺善良的姑娘——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带她去市集上闲逛,看到一个卖身葬父的丫头,小苑把我们两个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家,回头还哭得不行,说那丫头太可怜了,要不是宫里有规矩在,她真想把那丫头带回宫……”
封墨恭哑然失笑:“行了行了,这些故事有时间你再慢慢讲。要我说你现在该犯愁的是怎么向牧左丞解释,今天你可把他吓坏了。”
牧天枢一张脸更加苦涩:“能怎么解释?认错挨打呗!不过我不觉得后悔啊,能在小苑面前表现表现,挨顿打也值了。”
看着好友仅仅因为专美于前而沾沾自喜,封墨恭哭笑不得,把已经开始神魂颠倒的牧天枢送到猎苑门口后,自己另寻了一处翻墙而出——他知道,必然有不少人正在猎苑外等着他出现,或是围观,或是套近乎,又或者大加嘲讽以示忠君,总之没有哪种反应是他所愿见的。
翻墙遁走后,封墨恭没有去找苏青黛,而是回到了嵘王府。
嵘王对他能耐还算有些了解,早料到他不会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任由一群人纠缠。一早已经回到府上的嵘王命人急急摆好一席酒宴,及至下人通报封墨恭归来,他已经端坐于席上,手中握着满盈的杯酒。
封墨恭入堂,一番寒暄,嵘王格外热忱先行提酒:“今日墨恭你受惊了,所幸有东陵王和信陵公主二人力保,总算没让本王的得力心腹含冤被诛。来,这杯酒本王敬你,算是祝你大难不死后福连绵,也算是谢你多年来为本王做的贡献。”
封墨恭笑了笑,明知嵘王话外有话,仍不动声色端起酒杯遥遥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居于嵘王府近三年,纵是没有他出谋划策的影响,终日受上百门客熏陶的嵘王,多少也该在谋略眼见上有些进步了。今日在猎苑内,邵季城算是彻底道出了他的嫌疑,尽管最后以虚惊一场收尾,但封墨恭明白,一向最懂得规避风险、明哲保身的嵘王,断然不会再留他。
唯一的区别在于,嵘王与他割断关系的方式是软是硬,是留一丝轻易,还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今日多亏王爷为墨恭作证,否则圣上定然不会相信我的片面之词。这杯酒,我敬王爷。”封墨恭替酒一杯,仍是仰头饮尽。放下酒杯,他朝嵘王淡淡一拱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墨恭自知为王爷惹下不小麻烦,再觍颜赖在王府实在对不住王爷一番栽培。今日这席酒宴便算作辞别酒吧,唯有远离嵘王府,墨恭才不会再牵连王爷。他日王爷若有需要,墨恭定然还会再回来帮忙。”
嵘王点点头,故作遗憾惋惜:“墨恭啊,你是本王最中意的谋士,只可惜这番事故不是本王能够一力摆平的,你好自为之吧。稍后你去趟账房,本王为你准备了一些钱财,权当一点心意。”
正式说罢,封墨恭又与嵘王在宴席上一番推杯举盏依依惜别,至于真心假意,当然各自心知肚明不表于面。
日落前,嵘王醉意醺醺离席。封墨恭也从堂中退出,却没有去账房领他应得的酬劳,而是直奔苏青黛那里。苏青黛是时就在院中,见他一身酒气而来,眉头微皱。
封墨一耸肩,笑容里也是一番醉意:“后面有追杀将至,要靠你保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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