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香算

自从进入尘寰阁后，苏青黛一直在打量这位传奇般的江湖人物。

君子楼的历史足有数百年，历任楼主都是极其神秘而又擅于挖掘奇才的人物，其自身据说也是相当难得的某一领域首屈一指高手。在来到君子楼之前，苏青黛想象中的穆春深应该是个年纪很大又十分严肃的老者形象，这与她亲眼所见着实落差甚大。只能认为，穆春深的确是个世所罕见的人才，所以才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登临江湖之巅。

不过在听了那句“不算，作废”后，她大概了解为什么封墨恭和高阳云鸿兄弟二人会有这般性格了。

上梁不正，下梁能不歪么？

在封墨恭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后，穆春深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表情。他的视线飞快从四人身上逐一掠过，而后定在封墨恭面上，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云深，枉我总夸赞你脑子转得快、耳聪目明，这一次你和云鸿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这脸面跌得可是有些狠啊！”

“女人？”高阳云鸿眨了下眼，侧头与封墨恭对视，而后二人齐齐将视线转向苏青黛。

他们迷茫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苏青黛，究竟怎么坑了他们兄弟二人。然而苏青黛也是一脸茫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能够让穆春深说出这种语焉不详的话来。

穆春深起身端坐，哼笑：“瞎看什么？我又没说是她。青公子足智多谋、手段凌厉不假，但是常年居于凉山远离凡尘，养出了一副与她师父如出一辙的孤傲脾气，最不屑的便是欺瞒伪装这些小手段。再说云深这般痴情，两只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真有什么伪装还能看不出来？”

高阳家这两兄弟多年未见，平日里接触的人也都不同，于二人斗都有接触的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苏青黛，那么就只能是……

不约而同回头，高阳云鸿和封墨恭死死盯住几乎被遗忘的甄溪。

甄溪有那么一瞬的惊讶，旋即镇定下来，眸子里掠过一丝傲慢——这种目光，是之前苏青黛等人不曾见过的，就好像她在弹指间换了个人，再不是那个小心谨慎、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娇柔女子。

穆春深淡淡看着甄溪，语气波澜不惊：“十二年前你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出落得与你娘六七分相似，好认得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接手凌香宫，大概算得上最年轻的一任凌香宫宫主了吧？”

苏青黛倒吸口气。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她想要寻找的凌香宫宫主根本就没有藏匿起来，而是出现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甄溪——现在该叫凌香了。她有恃无恐朝穆春深一颌首，唇边勾起的笑容带着几分自以为是，语气傲慢：“承蒙楼主记得，凌香万分荣幸。”

苏青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自是不愿受各种规矩拘束的人，但对长者和值得尊重的人从不会失礼，眼看凌香年纪轻轻，却不把一跺脚就能令江湖震荡的君子楼楼主放在眼中，心里总觉得格外不舒坦。

或者该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凌香这个人，在凌香还是甄溪的时候就已经如此。

穆春深倒是不介意凌香的傲慢，只把同情目光望向两位得意弟子：“云鸿，云深，你们两个是谁把她招惹来的？”

高阳云鸿一脸尴尬：“不是主动招惹的啊！那天我在常溯城闲晃，正巧遇到她，她非说我救过她一命，又说门派出了变故她无处可去……”

“然后呢？”封墨恭眯起眼眸，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然后……然后我想着帮人帮到底，就说把她带回来问问师父肯不肯收入楼中……”

高阳云鸿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蔫头耷耳一身沮丧气息，头都不敢抬起来。

不管怎么说，被人骗的终归是自己和兄长，封墨恭难得没有落井下石。他看看苏青黛，又望向凌香，触角微翘：“如此说来，宫主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打算了。这一路上我和青黛以及大哥的交谈，宫主几乎一句不落听在耳中，应该不需要我再多重复一遍，对么？”

凌香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冷笑表情，甚至看都不看封墨恭一眼：“就算封先生重复百遍千遍又有何用？此次北晋、北翟向浮余国宣战，乃是因浮余国包庇杀人凶手而起的。封先生和东陵王一口咬定是我凌香宫所为，可有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这不是凭白泼脏水么？至于说我凌香宫扰乱沙场更是无稽之谈，除非二位亲眼所见，否则便没资格将浮余国节节败退归罪于我凌香宫。”

“你要证据，不如直接去问被软禁在琼花殿的遥华。你所作一桩桩令人不齿的罪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青黛反驳。

“遥华早就背叛凌香宫，与太子沆瀣一气。先前的一系列卖官鬻爵的案子，东陵王哪件不知道内幕？要说他是我凌香宫的人，倒不如说是太子的人，那些辩白与诬陷，不过是遥华为太子脱罪所说的谎话罢了。东陵王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居然连这种谎话的都相信，我真要怀疑你就是青公子这个传闻了。”

也不理会主人是否让座，凌香自顾自走到两侧座椅前缓缓落座，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显露无疑。

面对这种态度，苏青黛一向奉行你强我更强的原则。她冷冷盯着凌香，一字一句，魄力十足：“看来宫主很喜欢玩诡辩这一套。不巧的是，我这人特别没耐性，最不喜欢的就是与人作口舌之争。如果宫主以为拒不承认就没人能那你怎么样，那我只能提着你的人头去号令你那些属下了。”

擒贼先擒王，只要凌香掌控在手中，还用担心凌香宫继续扰乱时局么？

苏青黛暗暗握拳，准备必要时直接将恐吓兑现成武力解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凌香仍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甚至笑得更加放肆高傲。

“东陵王真以为抓住了我就能改变一切？早在常溯城我故意与高阳大侠偶遇时，就已经计算到所有可能，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被你们发现身份，也包括你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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