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教训

无人说话的尘寰殿内，噼啪噼啪有节奏的脆响不断。全然没有君子风度的师徒三人一边旁观花容月貌的凌香宫宫主被打，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啪啪响声总共有多少次。

大概数到六十多的时候，盯着苏青黛的封墨恭微微分神，忘了数到哪里。他叹口气，走到苏青黛身边将她拦住，在她柔软耳垂上轻轻一啄：“行了，再打要肿成猪头了，你就不怕看见了夜里做噩梦？”

苏青黛这才肯放开手，狠狠喘口气。

痛快！

从凉山到常溯城，又从常溯城到君子楼，这段时日她积累了多少压力与烦躁，自己都数不清楚。这种纠结在心底的沉郁无法通过交谈或是抱怨倾诉干净，她也没有什么毫无顾忌大打出手的机会，倒是这一顿毫无章法的耳光，扇得她那些郁结的闷气一扫而光。

苏青黛痛快了，凌香可就惨了。

再不济也是堂堂凌香宫的宫主，自幼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不说，只凭这幅容貌，她也极少在外面吃亏被人欺负，平生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痛打。更让凌香憋屈的是，对方还是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带着病色，她以为不会有多厉害的女人。

傲慢也好，清高也罢，连着那些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统统都被苏青黛这一顿暴揍给打得毫无脾气。凌香再没力气装从容，带着哭腔的低吟从挂着血丝的唇瓣里挤出，两只手臂撑着地面，惊慌胆怯地看着被拉开的苏青黛。

“啧啧啧……”封墨恭看了凌香一眼，惋惜摇头。

原本干净漂亮的姑娘，这一顿打下来，衣衫不整、乌发凌乱，脸上红肿得足足胖了一圈，再和美人二字扯不上关系。尤其是那份让人无法生出怜香惜玉之感的狼狈，实在和凌香方才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相去甚远，而今就连看苏青黛的眼神都有如看到杀神一般畏惧。

总之就是一句话，打老实了。

一顿狂风骤雨过去，苏青黛也累得不轻，感觉这种女人的打架方式要比舞刀弄枪更累。她深呼吸，让体内激荡的内力重新归于平静，抱起同样当了看客的雪团退到一旁，仍旧冷冰冰看着凌香。

“舒坦了么？不舒坦我再送你几巴掌。”

凌香剧烈一颤，慌了神倒退向后爬，嘭地又撞到高阳云鸿腿上。高阳云鸿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尴尬地望向苏青黛：“苏姑娘真是……快言快语，快人快手。”

要打就打，不管不顾，不惯毛病，却实实在在有效果。

穆春深向封墨恭使了个眼色，封墨恭安抚似的捏了下苏青黛的手，而后上前扶起凌香。他把凌香扶到距离苏青黛最远处，认不住打趣：“刚才说的条件，宫主还要坚持么？还是不肯改的话，我得去给青黛准备些茶点了，她也挺累的，需要积攒体力再继续。”

高阳云鸿瞠目结舌，眼看凌香红了眼眶，就差哇地一声哭出来，不知道是该赞扬苏青黛，还是该对凌香稍作安慰。

“想怎么解决，你自己看着办。”苏青黛出了气舒坦许多，埋头整理雪团皮毛，对凌香看也不看一眼，语气漠然，“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要么去下令让凌香宫撤出，要么我再打你一顿，打到你服气为止。”

凌香根本不敢回应，只是下意识拼命点头，倒是有那么几分可怜了。

高阳云鸿长叹口气，从封墨恭手中接过双腿发软的凌香，小声劝道：“我说，你就别再拧了成吗？乖乖把事情办好，其他事以后再谈，免得又被打，对不对？来来来，我给你找个地方让你清净清净，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高阳云鸿哄着吓傻的凌香退出，留下封墨恭和苏青黛面对看了一场好戏，此时正饶有兴致盯着苏青黛的君子楼楼主。

封墨恭走到苏青黛身侧，苏青黛却不着痕迹躲开，始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与穆春深视线相对时，她淡淡一颌首，仍是惯常的从容淡泊：“穆楼主见笑了。”

“无妨。平日里冷清得很，闹一闹倒也有趣。”穆春深收回视线，笔直端坐，“既然凌香宫的问题已由东陵王解决，你们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云深，你是打算返回常溯城，还是留在楼中做你该做的事？”

封墨恭眉眼微垂，泰然自若：“我去哪里，取决于青黛要去哪里。她走，我便走；她要留，我便留。”

“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去，跟着我干什么？”苏青黛立刻回应道。

封墨恭的种种举动毫不避讳，穆春深自然看得出他与苏青黛之间的关系。稍作思忖，历任君子楼楼主中最年轻的这位打了个手势，点了点封墨恭：“臭小子，当初说好解决完恩怨就回来，如今看破看透了，不想着报仇了，又要耽于女色了是么？我看你诚心不想在君子楼待着。”

封墨恭没脸没皮一笑：“小时候常听师父吹嘘如何如何死缠烂打才娶到师母，如今我不过是效仿师父罢了。成家立业的大事，师父不支持吗？”

“支持也要分人。”

穆春深不软不硬一句话似是意有所指，敏感的苏青黛立刻察觉：“看来穆楼主不太中意我的身份。不知是我这东陵王的头衔让您不悦，还是身为血魔弟子犯了君子楼的忌讳？”

“我若真忌讳你师父，当初就不会跟着老楼主一起替他解除魔障，又力排众议保他居于凉山不受众门派寻仇。至于你东陵王的身份，看样子不过是个无用附属罢了，有或无，你都会为浮余国百姓走这一趟——这点，想来是受了云深的影响。”

穆春深话有头无尾，找不到重点。苏青黛还想再说些什么，穆春深却一挥手打断了她，把话头抛给了封墨恭。

“云深，先安排你这位朋友在楼中暂住，明日山下大雨，你们赶不了路。”穆春深目光望向空荡荡的门口，淡道，“苏姑娘且随云鸿去吧，想来你的要求，凌香宫主不敢不答应——云深，你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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