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孤鸿

邓云雷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领，纵是焉国军队有苍术坐镇，那些玄妙阵法令人眼花缭乱，他仍旧凭借灵活多变的战术与之抗衡许久。浮余国先锋部队五千人，碰撞焉国先锋五千，在对方身后就是主军的情况下，竟连一个将士都没有折损，反而将敌方先锋的一溜骑兵斩下马。

焉国军缺少擅长带兵的将军，就连最重要的先锋军也是由缺乏实战经验的年轻武官带领的。一见到先锋军吃了亏，焉国主帅立刻下令主力军跟上，邓云雷便带着五千人马又与一万六千人的焉国军前军进行了一番较量。

人数压制下，自然换成了浮余国戍边军的先锋军吃亏。

在沙场上纵横驰骋、亲自拿下敌军十余人马的邓云雷并不恋战，见情势不好立刻下令先锋军撤退，临撤退前还抓紧时间回身挽弓，三箭齐发要了焉国先锋军一个校尉的命。

随着先锋营的败退，整个浮余国戍边军开始起了骚动，原本保持的阵型也开始混乱。在焉国军众目睽睽下，浮余国戍边军竟然开始整体撤退，参差不齐的程度看上去不像有人在下令，倒像是这些士兵自己害怕了，下意识往后退。

“敌军开始撤退了，可要禀告国师一声？”焉国军阵中，从前方骑马而来的副将恭恭敬敬向主将请示。

焉国军主帅和邵正则一样，也是出自皇子天家的血脉，但并非国君之子，而是嫡系旁支的一位子侄——不知道是上天的惩罚还是前世作孽太多，焉国国君高显煜虽有一王后和七十二嫔妃，时至今日却连一位小王子都不曾诞下，但凡遇到这种理应由王族出面的场合，都只能交给这位他并不待见的子侄。

自然而然，常年受委屈的子侄也很不喜欢身为国君的叔父，对本不该自己承担，就算承担起来也没什么好处的任务并不上心。

“他们撤退，不就说明我们赢了吗？那就追啊！还特地告诉那瘸子干什么？”早就厌烦事事都要想苍术汇报的主帅颇为不耐烦，一挥手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副将，“懂不懂什么叫趁胜追击？你大老远跑到后面去告诉那个瘸子，瘸子再装模作样算计半天，等消息传回来天都黑了，你还追谁去？”

副将面露难色：“可是陛下有令在先，阵前诸事都需请教国师大人……”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沙场上朝夕骤变，哪有那么多功夫去搞繁琐套路？”翻了翻白眼，不耐烦的主帅下了最后命令，“让你去你就去，别那么多废话！马上让全军加快速度追击，争取在敌人回到大营之前全歼！”

副将不敢违令，只好忍气吞声返回阵前，传达来自一个草包的不明智决定。

三军之后，远离前方喧嚣之地，临时搭盖的草庐之下。

苍术正闭目冥想，捧着清泉而来的小童脚步声有些急促，不小心将他吵醒。

“国师大人息怒，丸子不是故意的……”小童脸色一白，连忙瑟瑟缩缩跪在地上慌张道歉。

苍术略一抬手：“起来。跟你说过，以后不许乱下跪。”

唤作丸子的小童战战兢兢起身，把装满清泉水的竹筒送到苍术面前。苍术打开竹筒河水时，丸子就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小声道：“国师大人说，丸子以后不用跪其他人，因为他们和丸子非亲非故，对丸子也没有恩情。可是国师大人对丸子有恩呀，所以丸子跪国师大人是应该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苍术动作一顿，微微挑眉，余光觑着不过十三四岁的丸子，“不是说让你别再穿男孩子的衣服么？又不听话。”

丸子脸一红：“可是出门在外，还是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穿女孩子的衣服多危险呀！”

“我在，你怕什么？”苍术长叹口气，又道，“前面还没有消息送过来？”

丸子摇头，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没有。国师大人不去军中看看情况吗？”

“我去做什么？我的任务是出谋划策，不是到前面看血雨腥风。”

“可是国师大人很担心那个叫做苏青黛的姐姐吧？还特地吩咐那些士兵若是遇到女子不可以伤其分毫……”

丸子还想说什么，被苍术皱起的眉头一吓，连忙把话都吞回到肚子里。不过苍术并没有训斥她，只是从随身携带的瓷瓶里倒出一丸药递给丸子，看丸子服下后才似不经意问道：“这药吃了也有三个月了，病情可有见好？”

丸子点头：“近来心口不经常疼了，疼起来也没那么厉害。国师大人这药真是灵丹妙药！郎中还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呢，可我下下个月就满十五岁啦！”

苍术没说什么，看着掌中的药瓶若有所思。

“国师！国师！不好了——”草庐外，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跑来，闯进草庐后顾不得喘息，急急道，“浮余国戍边军开始撤退，主帅命我军全军追击，已经开始行动了！”

苍术面上掠过一丝烦躁之色。

主帅的刚愎自用他自然了解，也万分不愿与这等人为伍。无奈他昔年欠焉国人情，担任国师也是为了早日把这份人情债换上后两清，总不能任性不理。

“丸子，去把书箱里的绸袋取来。”苍术面无表情吩咐，而后将丸子取来的细长绸袋解开，十寸长的御旨得见天日。

士兵看到御旨仓皇下跪，苍术却随手一丢，把那卷御旨丢到士兵面前。

“浮余国有东陵王助阵，不可能如此轻易撤兵，定是诱敌深入之计。你拿着这份御旨去找檀将军，让他立刻下令停止追击，若有人敢违抗军令，就地论处——便是皇亲国戚亦不得例外。”

士兵领命，匆匆离去。

丸子见苍术似乎心情不悦，便推着轮椅走出茅庐，故意指着天边一只孤雁，故作惊讶：“呀！国师大人快看！那里有只落单的大鸟！”

苍术顺着她所指望去，恰见那只孤雁落入山间。

扯了扯盖在膝盖上的薄毯，苍术忽而有些思念那个总是很体贴照顾他生活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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