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野心

“我早就说过清池，他风头太盛，表现太过明显，有什么野心很容易被人看出。”封墨恭捏了捏眉心，长舒口气，“幸好这世上聪明人不多，而聪明的那些多半都站在清池这边。再加上你的话，可谓如虎添翼了。”

“不愧是辅佐那位陆都督的心腹，封长史这种时候还不忘为他开拓人脉。”

苏青黛的语气显然是在嘲讽，封墨恭却不以为意。他轻轻拉起苏青黛的手，眉梢微微挑起：“找个地方心平气和聊聊？”

“没那个闲心。”苏青黛面无表情收回手，冷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帅吧，宁王和戍边军的将士们还在那边等我，我不想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两个人，或者说三个人的事情，一家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毫无意义？封墨恭知道她还在怄气，也不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猖狂的风，肆虐的雪，总有他的身躯为她遮挡。

顶着没有方向胡乱吹的风雪，邓云雷和赵洪带领落入埋伏而后获救的将士们返回戍边军主军，急匆匆地向邵正则汇报了发生的情况。邵正则得知苏青黛和封墨恭再次碰面后，有那么一瞬表情十分失望，却又很快恢复。

“就按东陵王说的去做吧。”他只简短地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纵使表面如古井波澜不惊，邵正则却明白，苏青黛不在他身边，他就会方寸大乱。

与其胡乱指挥，倒不如安静默等。

等她回来。

被封墨恭领着前往去见陆清池的路上，苏青黛感受到了来自焉国士兵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讶，有排斥，有厌恶，自然也有很多人的目光充满了憎恨。

她不动声色迈动脚步，丝毫不为所动。

十步远时，苏青黛看见了站在指挥车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相距五步时，她又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苍术。

都是她并不意外的人物。

“上次见到东陵王，感觉东陵王气色不是很好，今日一见，似乎比上一次气色好了一些，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陆清池认识惯常那副笑容，无论对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充分展示出了他的热情。

走下指挥车的陆清池丝毫没有作为三军主帅的架子，他先亲近地拍了拍封墨恭的肩头，又十分恭敬地朝苏青黛一颔首，看上去并不像是敌人，更像一位久不相见的老朋友。

知道苏青黛不太喜欢与人寒暄，封墨恭主动上前接过话头：“青黛说有要事与你相商。”

“再欢迎不过。”陆清池连忙侧身，伸出手臂向前一让，“请东陵王这边来。”

在指挥车之后，停着一架焉国特有的多人坐六角马车。这种马车专供焉国皇族乘坐，车厢呈六角形，内部十分宽敞，最多可容纳十二人同时乘坐，需靠四匹马才能拉动。

苏青黛走向六角马车时，苍术也转动轮椅走下指挥车，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并没有与苏青黛打招呼的意思。苏青黛放慢脚步，等到苍术靠近时低声唤了一声“师兄”，苍术也仿若未闻一般没有回应。

苏青黛无声叹口气，继续跟随陆清池的脚步，直奔六角马车走去。

苏青黛以前从没有乘坐过六角马车，一脚踏进车厢内，眼前豁然开朗，方才知道这马车的确非同一般，华丽奢侈得令人叹为观止。

宽敞的车厢内以上等丝绸做衬，每一处棱角都有精心雕刻的图案，描龙画凤栩栩如生；坐椅以绒棉铺垫，表层缀以兽皮，连缝制的手工都极尽精致。除此之外，车厢正中央空地上还摆放着一只大暖炉，熊熊燃烧的木炭让车厢内温暖如春。

“墨恭说你怕冷，特地让人弄来最好的木炭烧着，就等你来了。”陆清池一举一动十分自然，并把车厢内面对门口主位留给了苏青黛。

苏青黛也不与他客气，钻进车厢内在主位上坐下。

随后，封墨恭恬不知耻地紧挨着她坐下，距离苏青黛最近的左侧位则留给了苍术，陆清池选择了更次位的右侧落座。似乎这位年纪轻轻却有鸿鹄之志的年轻主帅很懂得什么叫谦虚，并不以自己的身份血脉为贵，这倒是博得了苏青黛三两分好评。

“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如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陆清池端起暖炉上热着的茶壶，给三人依次倒茶，闲聊一般轻松道，“东陵王是高瞻远瞩的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此战戍边军必败。既然如此，又何必拼命拖延时间打消耗战呢？戍边军将士是骨肉之躯，我焉国军将士也是骨肉之躯，这么消耗下去，无论对哪一方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一将功成百骨枯，战争本就如此。”苏青黛漠然道。

“我都说了，大家不是外人，没必要兜圈子遮遮掩掩。”陆清池的表情认真了几分，“如果东陵王真的是那种罔顾将士性命的人，就不会独身赴险，跑到敌军大营中与我谈判。所以我希望东陵王能开门见山，摆出你的条件。”

既然选择了与陆清池见面，苏青黛自然是抱着合作的目的而来。她刚才的表现不过是想测探一下，陆清池对她究竟有多少了解。

从他的回答来看，很显然，封墨恭对这位好友是知无不言的。

苏青黛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苍术，沉吟片刻，道：“首先我需要确定，陆都督的野心有多大？是坐拥广袤土地和钱粮的门阀贵族？还是手握兵权俯仰天下一代名将？又或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心腹？”

陆清池神色不变，笑容如沐春风：“土地再广袤，钱粮再富足，我一个凡人又能享用多少？手握兵权俯仰天下我已经如此，这征军大都督之位屈指算算并没有第二个。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心腹，以我焉国国君的多疑，恐怕没有人能活着做到。”

“也就是说，陆都督甚至不肯做这一人之下？”

陆清池点点头，笑容依旧。

十年前，他是被人人嘲笑的轻狂纨绔子，没有人认为他会有大出息。

十年后，他是统辖数万焉国军的大都督，他眼前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拉下焉国王座上残暴多疑的统治者，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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