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崩塌

“情况就是这样。你要问我云深现在情况如何，我答不上来，也没办法保证他绝对平安无事。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明白云深一片心意，并且为了他，为了孩子，好好照顾自己。”

雨后微寒的营帐内，高阳云鸿一改平日里的洒脱，面色沉重地担负起告知苏青黛情况的重任。

邵正则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是否该开口安慰沉默的苏青黛。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有种愧疚之感，总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没有这一摊子为了浮余国的乱世，苏青黛便不至于和封墨恭分开，也不至于一人生死不明，一人黯然神伤。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仓促，苏青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高阳云深一大堆话中她就只听到了几句。

封墨恭受伤，中毒，暂时无法联系，不知所踪，不知生死。

那一刻，苏青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感觉一直沉默竖立在自己身后的坚定山峦轰然崩塌了，一直以来她所坚信的、倚靠的，她一厢情愿当做永远不会倒下的那道壁垒，就这么突然之间不复存在。

他真的会死么？

那她呢？他要留下她一个人，来面对这苍白无色的世界？明明是他给她努力活下去的理由，也是他口口声声说会一直陪着她，就算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可为什么，她却要面对本该由他来承担的心痛与紧张？

原来，不知那人生死是如此的煎熬。

原来，他一直如此忍受着。

原来，他的负担与沉重，比谁都要深邃。

“他说回来找我，就一定会来。我相信他。”许久许久后，苏青黛才缓缓站起，她的神色一如平常，淡然安定。

可是谁看不出呢？她的眼圈泛着憔悴的红，嗓音带着点点低哑。

终于，邵正则忍不住了。他横身拦到苏青黛面前，用力抓住她手臂：“去吧，青黛。去找他，这一切都不重要，封先生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所有这些，这一切，你不需要替谁承担啊！”

要保浮余国江山社稷的是他，要承袭皇位的是邵叔桐，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这个国家，这个朝廷，从没有给过她任何亲切，有的只是冰冷无情，残忍阴谋。她实在没必要付出什么，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要求她付出。

“对不起……”

从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尽管他是如此这般在乎她，爱她。

总是，有心无力。

原本应是苏青黛最痛苦伤心的时刻，反而是邵正则流露出一直积压在心底的软弱。他无法口控制自己的言行，就如同无法控制身上恼人的颤抖，像是他总也瞧不起的那些弱女子一样，哽咽着，　软弱着。

加诸在手臂上的力量让苏青黛感到微微疼痛，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上前半步，把垂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邵正则拥住，那么温柔。

她怎会不明白呢？这个顾虑太多的男人总是想要帮助她、照顾他、保护她，总是因为对自己的苛刻而自责，却从来不曾想过，他的存在，于她而言是怎样的重要。

未必是亲人，未必是爱人，单纯的重要的人。

就这么简单。

“我找不到他，能怎么找他呢……”苏青黛轻轻闭上眼，一直徘徊在眉睫上的一大滴泪珠总算落下，悄然浸入邵正则肩头衣衫。她的嗓音有些变调，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接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就连叹息都是那么柔软：“他不说去了哪里，就是不想我们去找他。天涯海角，要找一个人有多难？他让我等，那我就等着，等到他回来接我。”

天大地大，她不再是无处为家的人了。

封墨恭就是她的归宿，她唯一的家。

两个一反常态的人让高阳云鸿不知该如何安慰，但确定苏青黛仍保持理智不至于因这消息而崩溃后，他着实松口气轻松许多。

“好了，既然都比我坚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高阳云鸿伸手把苏青黛和邵正则分开，半开玩笑捶了下邵正则胸口，“我弟弟不在，你别想趁机喧宾夺主，去去去。”

邵正则哑然苦笑，顺着高阳云鸿刻意给他的台阶退开。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需要明说。

擦去颇为吝啬的泪痕，苏青黛深吸口气，低道：“无法完成的事情先放到一旁，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这边的麻烦。苏广陵倾尽心血蓄谋多年，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认为他这是以退为进，等待时机抢夺皇位。若是如此，那我们最好还是加快速度攻入城中占据先机，免得夜长梦多。”

“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攻城。现在我所担心的只是君弈是否在城中设下了埋伏，倘若如祁南王前番一般折损大量兵马，我们是没有后续可补充兵力的。”邵正则不无担忧道。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如果可以，我希望高阳大侠和君子楼的侠士们能够助一臂之力。”苏青黛转头望向高阳云鸿，“当然，这是个不情之请，高阳大侠有权拒绝，毕竟君子楼有规矩在先。”

高阳云鸿揉了揉眼睛，一摊手：“这话说得……苏姑娘提出的请求，我哪有不应之理？其实这趟我带人前来是奉师父之命，一来警告那几个企图趁机生事的门派别搅浑水，二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师父说，君子楼虽有不干涉政事的规矩，却也曾在数年前天下大乱时破例，只要是为安天下苍生、庇护黎民百姓而非谋私利，那就可以为之。”

“就知道君子楼不可能袖手旁观。”苏青黛淡淡一笑，眸子里掠过一丝锐利光泽，“时逢乱世，那些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攻城计划，我希望高阳大侠能带君子楼的各位侠士充当斥候，先一步探明沿路情况。北衙禁军和天字九门虽有一些能人，却远比不上君子楼的能耐，唯独一个玄叶大师需要提防。不过我觉得，这种杀人的事，玄叶大师未必肯出手。”

高阳云鸿点点头：“玄叶不算障碍，就算他出手，不是还有我么？再不济也能跟他打个平手。这样吧，你们先定好攻城的详细计划，到时候只要告诉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就行。”

有君子楼相助，这四万人的兵马想要顺利攻城就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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