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狂的村民醒了。
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无耻的捆绑Play。
“干什么呢?放开我!”他惊慌地叫喊。
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刚刚那个三四十岁中气十足的声音。
顾铭易转头看向我。
他没有讽刺我几句,他脸上也没有丝毫嘚瑟的表情,但是那意思是不言而喻的。
那位郝制片也很高兴,赶紧招呼一旁的十几个村民,指着发狂的村民,说:“来来来……你们赶紧给他解开。这样,今天出了点小意外,你们别往外说,待会儿,结账的时候,每人多给你们五十。”
郝制片一脸豪气的样子,好像每人多给五十,总共也就多给六七百的事儿,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儿。
“等一下!还不能解开。”
见已经有几个村民走过去,马上就要解开发狂村民身上的钢索,我赶紧喊了一句。
“怎么了?小兄弟,你还有事儿?”
虽然郝制片的语气平和,并不冲,但是我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耐烦,以及“你不行,就别瞎比比。”
她赶紧拉拉我衣角,让我别冲动。
我朝发狂的村民努努嘴,说:“你再看看。”
“咔嚓”,顾铭易的那块死玉裂出了一条缝。
发狂的村民又昏了过去。
很快,他又醒了。
“你们这些朱贼的走狗,给我等着,圣公的大军一到,让你们不得好死!”
一醒,他就吼了一句,声音又变成刚刚那个三四十岁,中气十足的声音。
刚想去给他解开钢索的村民,一下子又被吓得蹿了回去。
顾铭易捡起地上已经裂开了的死玉,看了看,然后冲我一拱手。
郝制片看向我,原本平和的脸上,一下子多了笑容。
“小兄弟,慧眼如炬啊!比我们顾老师还厉害。”
他的话里,有两个意思:一、顾铭易很厉害;二,我比顾铭易厉害。
既吹捧了我,也尽量不伤害顾铭易。
果然老于世故。
我笑了下,没多理会郝制片。
“带罗盘了吗?”我走到顾铭易身边,问他。
我原本是去咖啡馆打探消息的,并没有带法器。
顾铭易从他的包里拿出一面罗盘,三四十年的老盘。
“行吗?不行的话,山下车上还有面一百多年的。”他将罗盘递给我,说道。
罗盘,实际上就是指南针,是玄门常用的一种法器,通常它指的当然是南北方向,但是当遇到阴气的时候,它会向阴气聚集的方向短暂偏转,不停地在南北方向和阴气聚集的方向之间来回旋转。
越老的罗盘,对阴气的反应越灵敏。
我接过罗盘,表示可以用。
这罗盘虽然只有三四十年,但也是老盘了,应付今天的场面应该够了。
我拿着罗盘,向剧组挖的盗洞走去。
顾铭易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
剧组挖的盗洞,并不远,离绑发狂村民的那棵树,也就二三十米吧。
我走到盗洞边上,低头看向手里的罗盘。
果然,就见罗盘的指针不停地在向东北方向偏转。
我顺着东北方向走出了大概六七米,就见罗盘指针偏转的方向突然变了,变成了西北。
我做了个记号,顺着西北方向继续向前走,走出差不多十米,罗盘指针的偏转方向,又变了,变成了西南。
我做了记号,继续顺着西南方向往前走……
最终,我总共发现四个点,在这四个点上,罗盘指针的偏转方向都会发生改变。
这四个点构成了一个差不多边长为十米的正方形。
盗洞的洞口正好与正方形的一条边外切。
这么多村民挖盗洞,只有一个发狂了,我估计应该就是因为只有发狂的村民一个人是完全站到了正方形里面。
我向另外十几个村民询问了一下,果然如此。
我跟村民借了把锄头,又回到了一开始发现的那个点,往下挖。
挖了没多深,也就十几厘米吧,“砰”的一声,锄头就不知道磕到了什么。
我用锄头把周边的土刨开,最终露出了差不多一根十厘米见方,五十厘米长的石柱。
石柱上面刻着很复杂的符文,还有一个朱雀的图案。
我看了看罗盘。
在四个点中,这个点位于最南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接着,我又从北、东、西,其他三个点,挖出三根石柱,上面除了符文,分别还有玄武、青龙、白虎的图案。
果然是它!
挖出最后一根石柱后,我的心情很沉重。
“这……这是四象局!”
一直跟在我身后,不声不响的顾铭易不禁惊呼了一声。
顾铭易看着石柱,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四象局,顾名思义就是和四象有关的阴局。它借助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的四象之力,滋养伥鬼,构成阴局。
发狂村民身上的那玩意儿,估计就是四象局滋养的伥鬼。
当然,我们现实生活的世界,不可能真的有这四种神兽,唯一真实存在的白虎,也不是神兽,只是一般老虎的变异体,并没有神力。
所以要布四象局,需要有其它的动物来代替这四种神兽。
青龙的替代品就是前面提到过的虬褫。
白虎的替代品就是懂修行的白猫。
玄武的替代品自然就是懂修行的乌龟了。
其中最麻烦的,是朱雀的替代品。
朱雀属于鸟类。现实世界中,鸟类一般都飞在天上,阳气重,不适合四象局这样的阴局。
即使不会飞的鸡,它身上的阳气依旧很重。
雄鸡的生鸡骨,在玄门中,有一个专用的名词,叫作鸡喉,是玄门常用的一种法器。
所以朱雀的替代品,不像其它三样,能在自然界中找到,而是需要布局者自己培育。
布局者先要找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挖一个地穴,在小鸡出壳的一刹那,就把小鸡移到这个地穴里,确保小鸡不会沾染阳气。
以后也不能喂小鸡一般的谷物或者饲料,而是要喂它阴谷。
阴谷就是给死人陪葬的谷物。
这种谷物,埋在地下很多年,又和死尸葬一块儿,带有极重的阴气。
在浓重阴气的熏染下,随着小鸡慢慢长大,一千只小鸡里大概会有一只小鸡懂得修行。
这只懂得修行的小鸡就可以用来当做朱雀的替代品。
不说其它,仅仅从培养朱雀替代品,这一项,就可以看出,布置四象局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这么麻烦的事情,依旧有人做,无疑是因为四象局是一个极其厉害的阴局!
“你行吗?”顾铭易皱着眉问我。
“男人怎么能不行。”我说。
顾铭易很娇媚地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四象局,我破过。”我很正经地说道。
“你破过?”顾铭易有些不敢相信。
我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她,点点头。
“不过我要一吨朱砂。”我说。
“一吨!这要多少钱啊?”
我刚说完,顾铭易还没说话,躲在远处的郝制片就喊了起来。
我和顾铭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郝制片听到并不奇怪。
“朱砂差不多一百一两,一吨的话,两百万吧。”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郝制片,但为了不让她在剧组为难,我还是回了一句。
“这……这……小兄弟,你就没有便宜点的办法了?”
郝制片的目光不时瞥向那个发狂的村民,面色犹豫,显然他不是很愿意出这笔钱。
“这算工伤吧?”我指指发狂的村民,问郝制片。
一旁的十几个村民,也看出了郝制片的意思,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围拢过来,面色不善。
“嘿嘿嘿……”
郝制片尴尬地笑着,但是没松口。
我忽然明白了郝制片的意图。
村民疯了,要赔偿,可以,要多少,一百万,差不多了吧。
挖盗洞,那是为了逼真,是导演的艺术追求,换个地方挖,或者不挖,用后期做,都是可以的,要不了几个钱。
两项加起来肯定不会到两百万。
我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没有底气说话。
我也想救那个村民,但是我没钱。
我的存款只有两万,和两百万差不了多少,也就一百九十八万。
就在这个时候,顾铭易拍拍我的肩,说:“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朱砂准备好了,我联系你。”
接着,他又对郝制片说:“买朱砂的钱,剧组不出,我出!”
有钱真好!
听到顾铭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而不是感叹顾铭易的善良、慷慨。
——————
从石花镇出来,我开着车,将她送回了酒店。她如今还住在首都。
车,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下了。
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我干脆什么都不说,起身下车。
我刚打开车门,她突然说:“要上去坐坐吗?”
我愣了一下。
车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她呼吸相闻。
很明显的暗示。
我低着头,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那根刻着龙的石柱,我见过,三年前。”她又说道。
荷尔蒙一下子散去,我扭头看向她。
我没想到她竟然认了出来。
“不说话,是吧!你不说,你就以为我不知道了!”她的情绪很激动。
“三年!三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吼了起来。
我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很久,我才说道:“去了昆仑山,找长生。”
“还骗我?滚!出!去!”
我悻悻地下了车,就见她在车里俯首哭泣。
从她住的酒店出来,我回到了我租的小屋。
小屋不大,没有她住的酒店那么豪华,是个小单间,十几个平方,有独立的卫生间,五百块钱一个月,不贵,也不便宜。
我躺在床上,心情很低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属于我和她的点点滴滴,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第三天……
我没有去找她,她也没有来找我。
看看简陋的小单间,我有些感慨。
我和她或许真的就成了过往。
如今,我俩的距离,不再是当年两个学校之间的物理距离,而是同一个社会,两个不同层次间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再是两元公交车费就能解决的。
一个星期后,顾铭易不知道从哪儿搞到我的电话,跟我说朱砂准备好了,让我去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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