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和九方聿荆并肩站在琼琚殿内殿门口,抬头看着灿烂绚丽的烟花:
一个个红点扶摇而上,随即散落成一片巨大的金球,爆炸出一朵朵灿烂的花朵,像极了春天的原野,百花齐放,色彩纷呈。
那漆黑的天幕上时而玉树银花,时而众星捧月,或一束束如柳丝在风中摇曳,或一团团似银盘在夜里灵动。
仰望苍穹,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交相辉映,像极了转瞬即逝的流星,刹那芳华之后永坠暗夜。
九方聿荆扭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
灿烂的烟火盛开在她的眼里,热烈而惊艳,仿佛初春时一片碧绿的草原上盛开出的第一朵小花,霎时春风只为她而轻柔,春雨只为她而甘甜。
突然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弹了一下,不停地跳动。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谁知林清玄却在这时看着漫天烟花说了这么一句话。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重复的说着林清玄刚才的那句话。
二人皆是一惊,转过头一看,一个宫妇手扶着门框站在他们身后,落寞地看着满天烟花,眼睛里全是凄凉之色。
那宫妇好像没有发现玄荆二人似的,仍旧看着漫天烟花发呆,嘴里喃喃自语不知说着什么。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玄荆二人。
她看到林清玄用面纱罩着脸,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看着那只眼睛,她露出一阵疑惑之色,嘴里不自觉的“咦”了一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仍旧一副疑惑不解、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是当她转而把目光投向九方聿荆之时,嘴里情不自禁“啊”的一声惊叫,然后全身瘫软,朝着地上落去。
二人见状连忙上前将那宫妇接住,谁知她瘦骨如柴的双手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九方聿荆的两只手臂,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林清玄急忙跑进内殿,只见内殿之中只有一桌一椅,东南角上有一张极其简陋的“床”。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几块木板和几床棉絮叠铺起来的简易地铺。
林清玄将那地铺上折叠好的破旧牡丹被放在枕头之上,然后同九方聿荆一起把那个孱弱的宫妇扶到地铺上靠着牡丹被斜躺而睡。
那宫妇不肯睡下,又挣扎着坐起来,林清玄又把牡丹被竖着靠在墙上让她坐着。
那宫妇两只枯槁似的手一直拉着九方聿荆不停地颤抖,两只眼睛噙着泪水,嘴角不停地抽搐。很显然她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
九方聿荆和林清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为什么这宫妇会如此激动?
门外的烟花仍旧前赴后继地奔上天幕,只为一瞬间的灿烂,热闹的天空也热闹了整个陵都。
可是总有烟花照不到的地方,这琼琚殿一角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的林清玄和九方聿荆看着那苍老的宫妇:
她五六十岁的模样,脸上消瘦而蜡黄,头发花白。虽然只簪了一只桃花银簪,却能看出她仔细将头发梳过。
她身上穿了一件旧式的莲花罗裙,粉红色的腰带已经褪色,还有好几个地方磨损得厉害,差不多只剩一层薄薄的纱。
那双抓着九方聿荆的双手指甲里有黑色的泥土,想来外面的菜畦就是她种的了。
只见她颤抖着声音对九方聿荆说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九方聿荆迷惑的看了看林清玄,心想这个宫妇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哪个嬷嬷带过啊!
尽管如此,九方聿荆仍旧诚恳地对那宫妇答道:
“我叫九方聿荆,婆婆,我今年十六岁了。”
那宫妇一听,心道:
“我知道你叫九方聿荆,也知道你今年十六岁了,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吗?”
那宫妇看着九方聿荆关心的面容,心里一阵苦涩,一脸苦笑着说道:
“孩子,我不是什么婆婆,我是你的母亲啊!”
林清玄和九方聿荆当头一击,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宫妇竟然说她是九方聿荆的母亲!
九方聿荆今年十六岁,他的生母百里香檀在二十四岁时生下她不到一个月便去世了。
如果眼前这个宫妇真的是他母亲,最多不过四十岁,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孱弱老人?
那宫妇满脸泪水,声若蚊蝇地说道:
“荆儿,你是壬戌年十月初八卯时出生,你的背上有一个星形胎记,就在右边肩胛骨处。”
九方聿荆闻言,脑袋轰的一声巨响,除了生母没有人会记得这些!
他在宫中这十六年来一直备受欺负,没有人愿意接触他,就连一些小太监都敢在背地里叫他“灾星”,就是因为他不但克死了自己的生母,还克死了自己的养母。
可是他的生母明明还活着,不是他克死的,为什么人们要说是他克死了她?
为什么她明明还活在这个世上却让他无依无靠十六年?
为什么她明明才不到四十岁却像一个垂死老妇?
为什么他的父皇要把她打入冷宫?……
有太多的疑问在九方聿荆心里爆炸,他满脸泪痕看着眼前的宫妇,兀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将眼前的妇人紧紧搂紧怀里,他相信了她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母亲!”
“荆儿!”
一老一少抱头痛哭,林清玄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她能体会到九方聿荆的痛苦:
背了十六年的“克母”骂名,过了十五年的孤单生活。
十六年的思母之痛,十六年的无依无靠,再坚强的男子也经不起母亲的一声呼唤,钢铁般的心会瞬间被融化成奔腾的感情,顺着泪水喷涌而出。
林清玄一直静静地待在一边直到那母子二人平静下来。
九方聿荆擦了擦泪水,突然想到什么,拉过一旁的林清玄对着百里香檀介绍道:
“母亲,这位是孩儿的朋友,她叫林清玄。她很照顾孩儿的!”
百里香檀听完九方聿荆的介绍,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看林清玄,道:
“林清玄?你的父母亲是…”
林清玄答道:
“我的父亲是林牧放,母亲叫万柔。”
百里香檀若有所思,答道:
“哦,原来你是林将军的女儿。”
明显她松了一口气,看林清玄的样子也放松了许多,不如之前那般警惕。
九方聿荆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问道:
“母亲,您这些年都住在这儿吗?您为什么要留下我让我孤零零一个人?
这一切是不是父皇逼您的?”
百里香檀连忙摇头,急切地说道:
“不,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并没有强迫我。”
九方聿荆环视了这屋里一圈,满心痛苦!
虽然自己这些年来一直不受待见,但是吃穿用度从来没有人敢苛刻怠慢。
可是自己锦衣玉食的同时他的生母却在咫尺之间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
所有一霎那的责怪全部灰飞烟灭,变成满满的心痛和惭愧。
九方聿荆吸了吸鼻子问道: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待百里香檀欲回答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百里香檀突然像疯了一般手舞足蹈,只听她惊声尖叫道:
“不!你不要进来!我不要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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