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只坐着一位中年人,他正在翻动手上的册子。当上官婉卿迈步入内遮住了他的光线的时候,他慌忙抬起头来。
“你是来报名的吗?”虽然上官婉卿的面容有妖娆诱惑之意,只是这中年人也知道能进到这里的都是身份显赫之人,因此他看向上官婉卿的视线里没有任何的轻蔑。
上官婉卿点点头,将手中的令牌递给这个中年人:“我是风婉卿,风家家主。”
中年人恭敬地双手接过令牌,当他看到这是二皇子的令牌的时候,又对面前的上官婉卿高看一眼:“请稍等片刻。”
他立刻低下头,在册子上写下了“风婉卿”这三个字,并且在后面重重地点了一下。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又恭敬地将令牌递还给了上官婉卿,并且站起身为上官婉卿指着路。
“往前面走,那个高台就是等下诗会开始的地方。”
上官婉卿道了谢,又回过头将令牌还给了慕容子萧。慕容子萧倒是没改变脸上的玩味之色,他只是抱胸笑着看着上官婉卿:“我很期待,这次的诗会能有不一样的才女。”
“臣女就借二皇子吉言了。”上官婉卿虽然心中也没什么底,但是她面上却是露出了云淡风轻的自信笑容。
慕容简溪自然也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他眼中却是有一抹吃味的酸意,还有几分头痛之意。对他来说,应付一个寒轻羽就已经够头痛了,结果这个小野猫也不肯安分。
慕容简溪深吸了一口气,等到上官婉卿和慕容子萧有说有笑地往高台走去之后,他身形闪动,又跑到了那个小屋。
小屋里的中年人只觉得面前烛火一晃,一个人便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看着慕容简溪这面生的脸庞,谨慎地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是否也想参加此次诗会?”
慕容简溪心头有一股无名火,他压低声音冷笑几声,那笑声听起来沙哑刺耳,又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之意:“呵呵呵……自然是如此,我作为千杀阁的护法,不知道可有资格?”
说着,他便将袖中的令牌随意地抛向中年人。中年人听到“千杀阁”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就陡然一缩,整个人也颤抖了起来。
和慕容简溪设想的差不多,那个中年人看到慕容简溪丢过来的令牌,立刻起身动作有些滑稽地从半空接过慕容简溪的令牌。
中年人的小心翼翼和慕容简溪的张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中年人接过令牌,那入手沉甸甸的份量仿佛在他的心上压上了千斤秤砣,他面上的神色也有些迟疑起来。
“怎么?莫非,你不同意?”慕容简溪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傲,他瞪着中年人,语气也不友善了起来,“难道你意思是本护法进得了内场,却没有资格参加你这劳什子诗会?”
“不不不不……”眼见着慕容简溪要发怒,中年人神色立刻慌张起来,他立刻拿起笔在册子上写下了“千杀阁护法”五个大字,恭恭敬敬地迎着慕容简溪走远了。
慕容简溪也没少参加诗会,因此他也不需要中年人的指点,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高台。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月色,见时间还早,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既然时间还早,他就没必要这么紧张,大可以悠哉悠哉地在一旁观望,顺便看看那只不听话的小野猫究竟会怎么做。
当慕容简溪晃悠到台下的时候,台下早已挤满了人群,他们仰起头颅,迫不及待地想要抢先看到,今年参加诗会的都是何等人物。
只不过天色还早,因此这诗会自然还没有揭开幕布,那红艳喜庆的绸缎后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慕容简溪抱臂站在一旁,脸上无喜无悲,他的面容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只是他身上却散发着让人不敢随意小看的恐怖威压。
慕容简溪平日的戾气自然没有这么重,即使他身为千杀阁阁主时,他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浑浊潭水,那潭水里也许有暴戾,也许有血腥,但是这一切都化作污泥深深地沉在了没有人能探到的潭底。
但是此刻他却是毫不掩饰地将自己身上的血腥黑暗一面给肆意张扬了出来,就像是一汪猩红的血泊,观之触目惊心。
在楚国这么久,今天可以说是慕容简溪最不能掩饰自己情绪的一天。他就是不喜欢他看上的小野猫冲着别人撒娇讨好,他就是不喜欢看着他的小野猫对着别人喵喵叫。
他的东西,怎么可以冠上别人的名号!
而且最可气的是,上官婉卿只在他面前骄横,却将自己的千娇百媚全展现给了他的二哥慕容子萧!这岂不是明着挑衅他,告诉他,他比不上慕容子萧吗!
慕容简溪自己都没发觉,他此刻居然对慕容子萧产生了嫉妒之意,而且他居然会因为上官婉卿而吃醋。
这股无名火当他看到慕容子萧也站在台下时越烧越烈。
慕容子萧只不过是觉得风婉卿十分特别,她身上散发着一些他在别人身上都找不到的东西,因此才会特意地站在台下,想要看看她究竟会做出怎样令他出乎意料的绝世佳句。
对于慕容简溪,他当然没有发现,尤其是当此刻慕容简溪易容的情况下。
慕容简溪看着慕容子萧冲着台上露出淡淡的却能够倾倒众生的笑容时,心下不忿,但是却也硬生生按住心头的不快,像是催眠一样反复告诉自己。
慕容子萧不是你生气的对象,你不过只是生气上官婉卿这只小野猫冲他讨好而已!
而站在高台的幕布后面的上官婉卿则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大喷嚏,只不过当她抬起宽大的衣袖时,也遮掩住了这失态一幕。
当她放下衣袖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今天也不是很冷,难道这是要感冒了吗?
此刻幕布还未揭开,上官婉卿也不知道掀开布帘后自己会看到多少人。对于上官婉卿来说,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毕竟前世她的职业便要求她一直活在黑暗或者普通中,暴露在众人视线下只会有一个时刻,那就是任务失败的死亡时刻。
上官婉卿深呼吸了一口气,甩去了脑子的无谓想法。此刻台子上放着一众的靠椅茶几,每个靠椅旁边几乎都有一个茶几,上面放着一盏清茶和一个立起来的木牌。
而木牌上面便雕刻着每个人的名字。
上官婉卿见别人都顺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她也有样学样,找起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当她环视一周之后,她却在哪个茶几上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别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有的还饶有闲趣地和旁人攀谈了起来,上官婉卿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尴尬。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尴尬的上官婉卿,只不过他们或者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或者便小声和旁人取笑起了上官婉卿,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能够为上官婉卿解除眼下的尴尬。
“不知道谁会抽到她,这下可真是有福了。”不知道谁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惋惜的意思。
上官婉卿的听力极佳,只要她想,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几乎可以被她尽收耳底。她有些愠怒地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那人却摇着扇子,一脸的满不在乎。
如果这是在瓦兰国,恐怕上官婉卿早就已经向那人问责了。但是此刻上官婉卿也知道,她初来楚国,根基不稳,尤其面前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世家或是身份显赫之人。
因此上官婉卿也只能冷着脸询问起了在一旁立着的侍女:“请问我的座位在何处?”
“因为您是刚刚报名的,所以您的牌子我们还在雕刻中,还请稍安勿躁。”侍女的态度不卑不亢,声音温柔还略带歉意。
上官婉卿也只能有些尴尬地立在一旁等待着,她眼眸半睁,双臂抱胸,头部微垂,陷入了思索之中。
她在竭力地将自己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搜寻一遍,从中拎出零零散散的对于诗词的记忆。虽然上官婉卿觉得自己夺冠希望不大,只是她却也不希望在第一轮就惨遭淘汰。
“小姐,您的牌子已经雕刻完毕,您可以落座了。”不知道沉思了多久,侍女的轻声呼唤将上官婉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上官婉卿循着侍女的目光看去,看到她的座位在人群偏后的位置,在她的座位的不远处,还有另一个空着的座位。
“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没制作完毕吗?”上官婉卿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她觉得这种比赛应该不会有人故意拖着不来才是,不来可能是因为不想和她一样在这里站着浪费时间。
只是侍女却以为上官婉卿真心询问,因此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啊,在您报名后,还有一个人也报名参加了这次诗会。”
“是谁呢?”
侍女的回答却让上官婉卿愕然了一瞬:“千杀阁护法。”
上官婉卿笑着点点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当她坐下的时候,眉毛却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千杀阁护法?他来干什么?难道因为慕容简溪还没来得及通知,所以他们又想来这里找她的麻烦?
上官婉卿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水,静候最后一名参赛者的到来。只要等他登上场,她就不相信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干出什么事!
这儿达官贵族这么多,慕容简溪也不蠢,怎么可能会让千杀阁明着和朝廷叫板?如果真是这样,到头来毁的不过是他之前的心血而已。
眼见着时辰已到,幕布缓缓拉开的时候,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才姗姗来迟,并且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全场唯一一个空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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