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人生如梦5

单娟彤脸色微变，也像枫一样愣愣的望着丈夫，手微微一抖，但还是毫不疲倦的抚摸着胆怯的枫。

聂洪国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站了起来，随手拍拍没有土的屁股，淡淡道：“枫儿，走吧，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考试呢。”

枫机械地点了点头，急忙伸手扶起了妈妈。

(六)

两个人缓缓站起来。

枫顺便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然而，当他再想伸手去拉妈妈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已经走远了。

枫嘶声叫喊道：“爸、妈，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他拼命地喊，拼命地跑。

但单娟彤就好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神仙，走着走着竟然飘了起来，回头望着枫，微笑道：“快点儿啊，枫儿。”

枫拼命跑，嘶声喊道：“爸、妈，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呀，等等我，等等我，等……”

单娟彤和聂洪国好像完全听见枫的呼喊，仍然继续前行。

他们越来越远，他们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最后干脆彻底消失了，消失在了海的边缘，消失在了天的尽头，也消失在了枫的记忆里。

枫有气无力道：“等等我……”

单筱娟听到枫的呼喊声，心中格外担心，三步并作两步向枫的房间跑了进来。

然而，当她急忙赶到枫的床头前，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惊呆了。

枫满脸淋漓大汗，头发也早就被汗水浸湿，活活像淋了一场大雨似的。

但他绝对不是淋了大雨，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不是噩梦的奇怪噩梦。

单筱娟心中大骇，急忙用手轻推着枫的身体，满脸的关切，柔声道：“枫儿，你怎么了？快醒悟，快醒一醒。”顿了一顿，仍然在呼喊着，但枫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般，仍然在低声道：“等等我，等等我……”

枫没有任何反应。

单筱娟用力推着枫，放大点嗓子喊道：“枫儿，你醒醒，你醒醒，快醒醒，快醒醒。”

枫喃喃道：“等等……”过了半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盯着面前的二姨，一时沉默不语，只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单筱娟赶忙从取来一块毛巾，一面帮枫擦拭着脸上的冷汗，一面关切道：“枫儿，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枫微微摇了摇头，揉了揉双眼，待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儿，才喃喃道：“二姨，你知道吗？我梦见他们了，真的，我真的梦见他们了。”

他一遍又一遍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一连说了十几遍。

他好像深怕单筱娟不相信似的。

然而，带他说完的时候，他眼里的泪就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就好像是断了线了珠子，一滴一滴滴落在床单上，无情地浸去，只留下了淡淡地痕迹。

是泪痕。

也是伤痕。

枫心中永不磨灭的伤痕。

单筱娟表情复杂，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伤心，心情沉重地盯着枫，良久良久，柔声安慰道：“枫儿，你的心情，二姨都懂，二姨知道你这些年连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真是难为你了。”擦了擦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接着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你妈的祭日了，到那天，二姨陪你去山上和他们聊聊。”

枫深深地注视着单筱娟，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瞬时也宽慰了许多，脸上也掠过或喜或悲的几丝可怜的笑容。

单筱娟轻轻拍了拍枫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枫儿，我们去吃饭吧。”

枫点了点头。

单筱娟缓缓起身，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枫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道：“枫儿，吃了饭，早一点儿睡觉，明天你还有考试呢。”说完，她就若有所思地慢慢离开了枫的房间，一步一步朝厨房走去。

枫暗自叹息，待单筱娟离开以后，又一头栽在床上，无声无息地躺着，绞尽脑汁，反复回忆着梦境里父母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他的脑子就好像断连的线路，一片空缺，不管怎么努力去回忆，他都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点都想不起来。

枫失望地深吸了一口气，想尽一切办法来排解心中的忧伤和痛苦。

但忧伤就好像是隔年的荒草，在遇到雨露的时候，非但得不到毁灭，反而更显茂盛。

枫又不知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才起身从桌柜里拿出那张全家福，满怀心事地盯着看了大约一盏茶工夫后，才若有所思地朝门外走去。

(七)

夜，残夜。

公园里，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走着。

奇怪的是，他们只是无声无息地走着，并不开口说话，好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们不是陌生人，而是好朋友。

王斌满怀心事，表情沉重，慢慢行走在前面，每走几步，就忍不住要回头望望身后的淑情，但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看，就又回头继续往前走。

曾几何时，他的嘴一张一合，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淑情神情凝重，呆呆凝视着自己手腕的手表，默默跟在王斌的身后，既不说话，也不微笑，只是慢慢地走着。

他们本来是两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但从此时此景来看，他们好像不是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而是两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他们的神情沉重，心情更加沉重，沉重的就好像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心里一样。

他们彼此都有许多重要的话要向对方诉说，但他们又不知从何谈起，一时之间，他们好像只想用永久的沉默来代替华丽的言语。

但沉默就是沉默，永远都代替不了语言。

有话说：“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

从这两句诗里面，我们不难看出，路是漫长的，是永远都走不完的。

但憋在心里的真心话却总是要说的，如若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有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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