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一系是皇室近亲,第一代宁王朱权是朱元璋的第十七个儿子。太祖诸子中,“燕王善谋(朱棣),宁王善战(朱权)”,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百多年前,明成祖朱棣起兵篡夺他侄子建文帝皇位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力量不够,于是燕王朱棣就去拜会宁王朱权,由于一时大意,这位朱元璋所有皇子中最为善战的仁兄上了他四哥的当,被朱棣绑票到了北京,帮着他打天下靖难。
朱棣为了让宁王好好卖命,他许诺,一旦成功取得天下,就来个二一添作五,天下大家一人一半。
当然了,事后朱棣很干净利落的把这件事情忘了,宁王没有计较,宁王朱权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所谓平分天下的诺言纯属虚构,平分他的脑袋倒是很有可能的,于是他很务实的向朱棣提出他想去杭州,过几天舒服的日子,朱棣不许。宁王还是不计较,他希望能去武昌,朱棣不许。
最后宁王没办法了“哥,那你说个地方吧”
于是,朱权被封到了江西南昌。宁王没有反抗,没有非议,乖乖地收拾铺盖去了。
宁王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他十分清楚,发脾气或是抗议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没有讲条件的实力。
但他的愤怒是无法平息的,一向争强好胜的他居然被人狠狠地戏耍了一番,他是绝不会心服的,这种情绪就如同一颗毒芽,在他心中不断的生长,并传给了他的子孙。他叮嘱子子孙孙,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耻辱。
仇恨的种子代代相传,终于在弘治朝开花结果,而想将仇恨化为果实的那个人,叫做朱宸濠。
由于明成祖的成功的案例在那里摆着呢,所以从他以后的明朝历代皇帝对藩王进行了严格的限制,特别严禁他们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以免他们有样学样,仿效明成祖昔日之举,重新上演“靖难”篡夺的大戏。
虽然朝廷在其他方面对藩王严厉异常,但是在经济上对各地的藩王却是非常的优容。
藩王居住的地方都有王宫,依照亲王、郡王的等级不同,王宫的规制也各有不同,宁王王宫因为是从明成祖时期就建立的,历经数代修缮,显得格外的富丽堂皇。
就连豪奢之家都不太舍得用的冰块,王宫大厅内居然摆了六大盆,只要盆内冰块化成水就立刻更换,所以整个殿堂内都是清凉一片。
尽管如此清凉,可是宁王依旧打着赤膊,穿着一个短褂,旁边有奴婢不停的扇着扇子为他送去凉风,可是他依旧觉得热,他不喜欢南方,他从出生开始就不喜欢,他生性怕热,他喜欢北地,确切的说他想坐在紫禁城内的那把龙椅,那里一定非常的凉爽。
宁王朱宸濠这几年积极的谋划,他不但大量招揽江湖人士入王府为自己效力,同时还选拨一些大胆的举子入王府做他的师爷为他出谋划策。
刘养正就是他手下的头号谋士,这刘举人通晓古今,并善于察言观色,见宁王当日,就大讲特讲昔日宋太祖“陈桥兵变”之事,宁王朱宸濠大喜,遂引为知己,在京师里散布太子爷失了圣心,会被废掉的消息就是出自刘养正的计谋。事后果然有不少豪富大族纷纷向宁王暗通曲款,秘密表示支持宁王,自此之后大事小情宁王对刘养正都是言听计从。
“查到没有,那个新来的锦衣卫南镇抚使到底什么来路?”
“回王爷的话,学生也是多方探查,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背景。” 刘养正回答道。
“没有背景?!没有背景能坐这个位置吗?!京师那边就没有消息传来?”宁王略微有些恼怒。
“京师倒是有消息传来,只是说这个人曾是锦衣卫的武术教头,几个徒弟武功颇高,还有一个消息就是,这个人好像收了太子爷的一个异性兄弟为徒,至于背景方面”刘养正摇摇头“没有说他靠上了哪尊大佛”
“哼!京师里这群废物,本王每年大把的银子养着他们,这点消息都探查不出来,还有那个太子,我们这么多皇亲国戚他不亲近,还结交了一个异性兄弟,这般胡闹,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怎能托付于他!”
“王爷说的是,学生在想……那个李双成能不能是靠上了太子?”
宁王摇摇头。
“不会的,他若真是靠上了太子,弘治那老儿定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太子身边的人,至少现在不会,他难道不怕他儿子造反?!”宁王说起弘治来毫无任何敬意可言。
他身后的几个奴婢身子一颤,略微停了一下。
“来人!”宁王高声呼喝“把这几个贱婢,拉出去仗毙!”
那几个奴婢慌忙跪倒“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马上有带刀的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架起那几个奴婢出了大厅,不一会就听见外面的哀号。
刘养正走到冰盆旁边,拿起一块碎冰放在口中。
“王爷,学生斗胆,请王爷慎言,毕竟这王府之中总会有几个锦衣卫的密探,若是把王爷的话传到弘治那里,恐对王爷不利!”
“不利?!这天下本来就有我们家一半,没有先祖帮衬,那朱棣能得了天下!”
“王爷息怒,咱们还需要忍!”
宁王慢慢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愤怒的红潮渐渐消退。
“王爷,学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王爷!”
“哦,什么好消息?”
“王爷,学生从南镇抚使那里获悉,在过半个月,弘治和他儿子都会在天津出现”
宁王有些没听懂。
刘养正微微一笑,卖弄的捡起刚才奴婢们用的扇子给宁王扇了两下。
“王爷,莫非忘记了,那罗教的李福达就在天津,他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宁往听了这个消息,豁然起身。
“这个消息准确吗?”
“应该是确凿的,是南镇抚使亲口告诉我的!”
“这……这真是天助我也!”宁王兴奋的来回跺着步。
“王爷,咱们的力量还不够啊,若是弘治和他儿子被李福达所杀,皇室就已经没有了子嗣,届时天下必然大乱,这南边必定会推出一个人去继承大统,王爷南京城内那些达官显贵的态度就尤为重要”刘养正小声的提点着。
宁王点点头,忽然开口问。
“那个新来的锦衣卫南镇抚使上任以后,都做了什么??”
“他现在正忙着收钱!”
宁王眉角挑了一下,笑着说。
“收钱?刚上任就开始收钱,他胆子可不小啊,这么说我送去的礼物他都收了?”
“这个……银票收了,女人没有收!”
“哦?为何?”
“他说……”
……
“多谢王爷错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李某人实是不敢当!”
“镇抚使大人客气,我们王爷本来想亲自来南京与里大人一会,奈何……您也知道朝廷的规矩,藩王不得离开封地,王爷临来的时候特意嘱托,请李大人务必收下这份礼物。”
“这……”
“李大人就不要客气了,王爷说今后仰仗李大人的地方还多,李大人莫非是嫌弃这礼物太浅薄?!”刘养正笑眯眯的问。
“哈哈哈,既然如此,王爷所赐,李某人不敢推脱,不过这三千两银票我可以收下,这两个女子吗?”李双成摇摇头“劳烦先生带回去”
“哦?李大人新来这南京,身边也没个伺候人,这两个女子自小就学着伺候男人,夏天打个扇子唱个歌,冬天暖个被窝陪大人下下棋,再说那些洗洗涮涮的事情,总不能让您亲自动手吧?莫非李大人对这扬州瘦马不满意?!”
扬州在明代是两淮盐商的聚居地,盐商当年可谓是富甲一方,生活奢侈程度可与皇家媲美,他们的富足由此也养活了一大批傍其生存的产业,“养瘦马”便是其中之一。
所谓“瘦马”就是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在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烟花柳巷,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刘先生误会了,我李某人乃是一介武夫,幸得万岁赏识,得此高位,说句打嘴的话,贪些财嘛也没什么,可若是在沾染一些酒色,恐怕一身功夫就要荒废掉了,到时候又怎能为万岁爷,为朝廷效力?!”
“好!”刘养正拍手称赞“李大人果然不愧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实为我辈之楷模,刘某人佩服!”
“刘先生谬赞了!刘先生您来得正好,今天晚上正好我要宴请一些人,您若是有时间不妨来一起吃喝”
“好,多谢李大人,届时就要叨扰李大人了”
“刘先生客气”
李双成和刘养正又闲聊了两句之后,就端茶送客了。
这一次,他把锦衣卫十三太保中九个自己的徒弟都带来了,还带来了几十个以前关系好的同事朋友,这些人以前对他很好、很尊敬,他没忘,现在他富贵了,投桃报李,也就让这些人跟他一起富贵吧,还有一件他没忘记,太子爷交代的那些事情,他明白,在大明官场他其实好似浮萍一样,若是没了太子爷,他的一切都是空的。
还别说权利还真是一个好东西,他现在口中喝的茶是五十两一钱的极品大红袍,屋内摆设的各种瓷器古董,任何一件在外面卖,都够寻常富户舒舒服服享用一年的。
在想想以前的日子,别看李双成是锦衣卫千户,可那是虚衔,没实权,在京师,他见到谁都得磕头称爷,随便一个羸弱得好似鸡崽一般的小官都能甩他一个耳光,还不能躲,不能还手,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曾是打遍八百里秦川无敌手的李轩辕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要改名为李双成。
可自从别人知道他做了锦衣卫南镇抚使之后,奉承的、送礼的、跑官的、求关照的、认亲戚的就没断过,现在所有人看到他都要尊称一声“李大人!”,南京兵部尚书来过,送来了五千两的龙头大票,南京镇守太监来过,送来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玉佛,宁王也派人来过……那种被人奉承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飘飘欲仙啊,现在他终于对得起当初他这个名字了---名利双成。
“师傅,那两个女子怎么不留下?长得挺漂亮可人的”开口询问的是李双成的大徒弟,大太保方天宇。
“为师不想自己的身边有别人的耳朵眼睛,你也告诉其他人,把嘴巴把牢,不该说的不要出去乱说”
“师傅放心,徒儿们都省得!”
“今天晚上的客人,都请到了吗?”
“两淮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已经请到了,徒儿已经打探到,他们都派了代表来南京”
“嗯”李双成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太子爷交代的第一件事情,要办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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