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害我们小姐的人,明的暗的,不知多少。若不从实说了,扭送官府是便宜,冶游勾栏可就由不得了。”采蘩淡淡道。
那样明丽的眸子,采蘩以为是个良善的,却不像却是藏了歹毒的,枉她竟然还起了怜悯之心。
听到勾栏二字,采蘋也浑身战栗。
芍药也察觉到云卿脸色阴郁,冰气敛人。
“采蘩,让温管事把她送去京兆尹府衙吧。”云卿想了想,还是按法律办事,该受到惩罚的,是幕后的黑手。
她就郁闷,为何前几日她放在床头柜里的紫檀匣子竟然是打开的。
鬼魂之谈,她是半信半疑的,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前段时间秦远过来,就应该让她一并搜搜她的吟岫居。
“小姐,您太宅心仁厚了。”采蘋道。
虽然勾栏冶肆对一个女子是多么残忍,但她可是暗害小姐的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为虎作伥固然可恨,但她的死,并不能让害我们的人感到愧疚。”
云卿头也不转地说着。
“于事无补,对我们没有益处,何必劳心劳力。”芍药望着云卿低头的那一抹沉静。
只觉面前的,不是一个孩童,却像是久经人情世故,整个人发出异样的光彩。
原本以为云卿的犹豫不决会让她万劫不复。
可这一件件事的背后,云卿光明正大地谋算,从而化险为夷。
见多了宫里的阴谋算计和波云诡谲的芍药,心里已经不是震惊,是叹服。
她从不以为一个人能趋利避害是巧合,或因鬼神之说。
所以,她的留下是对的。
或许是心里的一点儿执念,或许她也有想法和目的,此刻,更是验证了心中所想。
开了门,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那逆光的纤细身影,让女子惊愕失色,一下子像下定决心似的沉声说了句:“我是如雪夫人的丫鬟。”
看她还欲说下去的样子,芍药冷冷地让小黑屋里的丫鬟都退下了。
听到温如雪三字,云卿有几秒的失神,不知怎的,觉得心里楸疼得厉害。
瞥眼,看了那女子义正言辞的眸子,头也不回地走回了书房。
为什么她会让小黑屋存在?其实小黑屋只是一间空屋子,什么都没有。
存在一个空旷的封闭空间,大多人在时间内都会感到恐慌焦虑,而这样的时间却正好让人重新地去认识自己,直面心里的恐惧。
幽闭恐惧症就像是一粒落在人身体的种子,时间长了,有的在发芽,有的沉睡,但它一直实实在在存在。
因为恐惧,所以才会说出真话,才会认真看待犯过的错,这便是小黑屋存在的真正意义。
云卿思绪如潮水,书案上奋笔疾书着,一章章,一例例,拔除吟岫居的野草迫在眉睫。
羞杀丫鬟事件,会有丫鬟知道焦飞鸿赠她的珍珠,上香被追杀会有人知道她的出门路线。
呵,她的一切好像随时都可以被人知悉。
很快,纸上的东西条条框框地已经出来,云卿仔细观察着没有不妥,才满意地点点头。
“美人,美人。”
绿沈不知从哪儿飞了进来冲着云卿直叫个不停,心情愉悦地跳来跳去。
云卿懒得理它,放好笔墨,爬上床,用被子整个儿地把自己捂了起来。
“美人,老大。”鹦鹉落在帷幔上,欢快地学舌“老大,王爷。”
聒噪!云卿暗咒了一声。
顺手把拔布床上的东西扔了出去,让鹦鹉闭嘴。
然而,绿沈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卿纳闷,上哪儿去寻比鹦鹉还吵的鸟!还能不能让人静静了。
掀了被子的时候,云卿那叫一个后悔呀,嘴巴O了可以足下拳头了。
又恨不得重新钻进被子里。
“三小姐就是这么迎接本王的?”萧建成挑着眉,看了一眼手里的苏绣百合宫缎软枕。
似笑非笑地道:“还是想念本王?夜不成思,江水为竭?”
想念你大爷!云卿满脸愠色地嘟囔了一句。
抬眸看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把放在雪瓮里的一壶梨花酿,慢悠悠地拿了出来。
云卿……
萧建成怎会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嘴角早已在她话音落的时候向上弯了弧度。
看她声东击西的伎俩,挑眉道:“小短手。”
话毕,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高举着哪壶云卿私藏的酒,任她怎么抢也无动于衷。
“王爷,你老师没教过你,不问自取谓之盗吗?”真没礼貌,云卿气极。
等等,手哪里短了。
你也不见得长哪里去,十六岁而已。不就高中生吗?
“本王没有老师。”萧建成回眸道,凝视着白玉透出来的模糊颜色,无意瞥见了羊毛毯上的一双玉足。
云卿寻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大惊失色,“王爷你流氓,不准看。”
“流氓?”雍亲王玩味地反问。
哪还顾及地说话,云卿的双颊早飞上一抹嫣红,瑟缩着想要盖住自己的脚。
可是这裙摆总是太短,云卿汗颜,枉顾他的目光,气定神闲地走到窗下的的玫瑰榻上,拉着小毯盖住。
“那王爷来找臣女何事?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这样闯入女子闺阁,有损小女子闺誉。”
对,闺誉。
瞥见萧建成不置可否地笑了,云卿起疑,据她所知,这已经第三次来吟岫居。
前两次是夜里,这会儿竟然大白天地!可自己又欠着他人情。
又是一条大鱼,得罪不起。
瞥见云卿满脸黑线,纵横交错的,萧建成捡了杯子,又满上了。
云卿选择无视。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便法古。”萧建成俯身。
盱阋云卿捧着的书,很震惊地问:“你一个小丫头,看治国的书?”
见她垂目不应。“绿沈,把另一瓮里的梨花酿也弄出来。”
竟然知道冰了两壶酒,意思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毛线,那暗卫呢!去领盒饭了?
看到‘枕中书’三字时,云卿很小心翼翼地觉察到他的眼波流转。
不过等云卿泛了迷糊的眸子看向他时,立即换成了一如既往的妖孽脸。
“王爷大叔,这梨花酿是我偷藏的,既然你喜欢我送你一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蒽,你说。”一本正经地唤着他王爷大叔,他有这么老吗?纳闷。
“希望王爷大叔不要随随便便进入吟岫居,然后更加不要进入女孩家的闺房。就这两点,你答不答应啊?”
云卿像老学究似地瞪着他,等他回答,只是他一回眸,云卿又不要脸地红了脸。
他貂裘上的毛扎得云卿鼻子酸酸地,想打喷嚏。挣扎了会儿,才发现萧建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云卿耸耸肩,翻看着手里的书,嘴角浮起张扬的笑。
刚一出吟岫居,萧建成就招了暗卫来。
“吟岫居有暗卫?左相府?”萧建成问。
“属下还在调查。”一暗卫道。
“这件事先放着,去调查三书之一,纪太傅手里的那本。”萧建成罢了手,让暗卫退下了。
看着覆了雪的吟岫居,萧建成揉了揉额角。
许是酒劲上来了,自言自语了几句,便消失在茫茫雪絮中。
云卿叹了一口气,人情债好借难还这道理还真是正确得讨厌。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芍药,估摸着只有云卿一人时,才扣了门。
“姑姑一直在外面?”云卿把书藏在床上的暗格问,听她答了声是。手形顿了顿,“那女子怎么样了?”
“县主可以问话了。”芍药恭恭敬敬地说。
云卿颔首,想着刚才萧建成的反应,心里有了底。回了神向芍药道:“带去东暖阁,这就去瞧瞧。”
听雍亲王说会下雪,到等会儿时间晚了便会越下的猛些,时不时还夹着雨。
云卿站在廊上,伸手探在外面,指尖传来冰凉。
近申时,果然是雪呢。
“小姐,仔细着凉,这会儿的才下的雪气正寒着。”
柳儿把掐丝汤婆子递到云卿手里,劝慰着。
云卿这才收了手,注视着手里的雪渣子,不安地皱了眉,今天可是曹定远的好事,怎么下雪了?还说下就下。
东暖阁里烧了地龙,一进去便浑身暖意。
“说罢。”采蘋给云卿铺了软席,在炕上。冷眼看着女子。
那女子经过刚刚的一番冷静,再见到云卿时,还是有点怯了,没有初时的倔气。
看云卿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松了采蘩二人的手,开始娓娓道来。
自言是温如雪贴身嬷嬷的干女儿,以前是兰陵阁的烧火丫鬟。
叶氏掌掴兰陵阁所有丫鬟时,她也在内,只不过在叶氏准备溺死她时,她逃了。
她以为云卿死了。
这些年一直在兰陵阁里装神弄鬼,才吓得这边少有人来,而她也等到了现在。
“只言片语便想让我相信你的信口开河?”云卿好笑。
女子睁大了眼睛,确定再三,“奴婢知道小姐有一支如雪夫人的梅花簪子,那支簪子是凤家的——”
她想继续说着,却突然感觉周身一股寒冷劲儿,对上云卿冰冷幽深的眸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女子一时不知所措地被带了下去。
既然是才女娘身边的丫鬟,想必定然知道些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云卿托着下巴低思了一会儿,让小丫鬟去给白妈妈传话,让着把院里的人都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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