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姐这么久,竟还是没点分寸。”芍药笑斥着。
云卿看她的样子,只她紧张得厉害,眼神婉转:“姑姑快别说她了,我都替她臊得慌。”
芍药也掩嘴笑了,心里却为云卿筹谋着。
等许氏旁边的丫鬟来传话,云卿方沐浴更衣。
注视镜中穿着茜色云锦撒花纯面百褶裙,脸色红润,脸颊也张开了些的自己,云卿不由得心情极好。
采蘩给她挽了发髻,妆了一套南阳玉首饰,并着一只小巧的海棠流苏步摇;又描了柳叶眉,上了妆。
间垂着的海棠花钿摇晃着,看上去很是可爱;小小的身躯,这么看着,早已有了倾城之姿。
“还发怔呢?”申嬷嬷点了点看得痴了得采蘩,把璎珞项圈给云卿戴了,手腕上又套了虾须镯,和珊瑚手钏。
这般上下打量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卿笑而不语,伸手摆弄了几下脖颈上的璎珞项圈,温润如玉。
这方罢了,丫鬟婆子径引了云卿绕着碧桃花。
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
各处都站了丫鬟小厮,各处亦是有条不紊。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际撒了几缕飘府的红霞。
而月亮和星子开始活泛起来。府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紥成,精致非常。
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人影攒动,香几琼浆,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刚刚我从前门来的时候,我见着那曹大夫人和表小姐了。”一个丫鬟提着销金提炉道。
“怎么样怎么样,是像外面传言那样尖酸刻薄吗?”另一丫鬟接口。
“开始我也这样想,对大小姐这样歹毒的人,指不定她怎样丑陋呢,却不想确有几分姿色呢。”一丫鬟说。
“对了,不是听门房说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来了,你可见着了?”另一丫鬟说。
“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当真英俊潇洒呢。”一丫鬟早已面晕浅春。
采蘩翻了白眼。
云卿带着她避开两人偷偷在一角坐了采莲船。
趁了开宴,躲在边的小榭中,丫鬟婆子们都安排去了宴会中伺候,只时不时轮流有府卫巡视过来。
“只听了夜夜红烛高照盼海棠的,却不想着荷花也是风流的性子,花香竟比白日里更幽远些。”
池子里的采莲船上都系了各色宫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在荷花涧里婉约生动,只照得旁的荷花分外出尘。
连着池里的水禽也兴奋些,只当是白日呢。
“主子,刚刚大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回侯府吗?”采蘩想着在院里的情景道。
难得地温柔笑意让云卿回府,那样母慈子孝的场景,采蘩险些动摇。
“蒽,是吧。”云卿眯了眼,喝着白玉杯里泛红的百花玉髓,味道清冽,入口留香。
思绪像是飘了很远,“采蘩,你有过特别悔恨的那种感觉吗?”
“有啊,比如没有多认些字,被拘了刺绣……”采蘩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云卿枕着手臂,看了灯火阑珊处,戴着的璎珞项圈发出清脆的声音。
灯火阑珊,她反而思绪如潮涌,很久很久前的事也记忆犹新。
那会儿带着小萨,和外公一起看梅里雪山下的樱花。
在山清水秀的云南好好生活一段日子,去感受户户有花的淳朴民风。
早起登了山,看湛蓝天际的日出。
在中午闲散的时间里下完棋,便就着憩在榕树荫里。
晚上也定有数不完的星子吧。
不用着心所谓血脉亲情的谋划暗算,不用管金融危机对市场调度的影响,没有让人不安的大大小小的宴会。
那会儿若知道委曲求全,也不会得罪叶相玉,猥琐发育也可以查出才女娘的事。
也不会招来如此多的祸患,甚至连累外公。
她明白这次的退隐宴,外公自身的考虑和朝堂局势是一部分,另外的应该是自己。
罢了。
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完美,更多是充斥着悔恨,伤痛的断壁残垣。
太多失望累积成一片片砖瓦,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建造了围城。
想活的,继续热烈;不想的,由此颓靡。
便罢了吧。
采蘩眼里闪着兴奋的的光芒,踮了脚抬着眸子看向宴会。
不知怎的,瞥见云卿在一旁少有的沉默,不觉心脏漏了一拍。
耳旁的微风,不觉何时已静了下来。
后来采蘩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是第一次,觉得云卿像一只悲伤的小兽,卸了盔甲,揭了迎风的伤口。
安静地不出一言的在漆黑中自我舔舐。
像是世间所有的温情都暖不了她,太过清雅高寒。
那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眸,凝视着远离小榭的两个背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瞥见几上的一行字,朱唇轻抿。
似笑非笑,好似自言自语地道“小丫头,的确有意思,酒不错。”
说罢带了身后的人,近宴会而去。
岸边鹅卵石曲径上,立着的人拂了柳。
迷离的双眼眼,一件墨色镶金边袍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给人一种高贵之感。
只似嘲笑地道:“没成想林二公子竟也听得墙角。”
“殿下,难不成我曹家的女儿都该为侧室不成?”曹若玉把玩着散落在肩前的发丝,看着侧脸棱角分明线条的人,朱唇轻启。
萧祁玧目光深邃,挑着曹若玉滑腻若脂的下巴,似笑非笑,“真是个妙人,本宫的心思竟也枉测。”
醉脸春融,斜照水天一抹红,曹若玉轻启唇瓣道,“殿下过赞。”
白玉石阶旁,芍药正心急如焚地侯着了。看云卿一脸云淡风轻,不觉叹了口气。
云卿携了二人,便有许氏身边的婆子来寻。
池边的高台上彩绸辉映,分别用着筝、阮咸、排箫、横笛、筚篥、竽、方响、都方鼓、腰鼓、拍板奏乐。
乐舞百戏,表演扮相亦是惟妙惟肖。
台下是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并着旁设的高几。
各式吃食点心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具都设在了紫玉兰的下方,只觉花气袭人。
许氏在临池的亭里和几个妇人在谈笑。
云卿见了,踩了石子路,走到许氏面前,盈盈行礼。
许氏笑着起身,伸手把云卿拉到面前,对着几位贵妇人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女,云卿。”
云卿瞥了一眼,向坐着的贵妇们行礼,笑言,见过几位夫人。
几位夫人对视而笑,眼里满是认可和赞赏。
更有先前元宵宴的出场。没有谁不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离云卿较近的是户部尚书焦大人的夫人。
只见一身宝蓝色撒花云锦宫装,发间得珠翠步摇款式简单,却件件不菲。
圆形脸蛋,眉间亲和,细细看着云卿,抬眸轻声道:“照我说,竟比我生的这个皮猴儿还强百倍些呢。”
落落大方,礼仪得体,小小年纪,倒是少有气质美如兰。
说罢,从焦夫人身后站出一个和云卿差不多个子的女孩,冲云卿吐了吐舌。
鹅黄衫子显得她粉嫩可爱,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朝焦夫人嘟着嘴。
二人原本就熟络,一见面更是满眼欢喜。
“飞鸿是四月生的,云卿呢?”焦夫人拉了云卿在自己面前,把头上的水晶簪子插在云卿发间问,许氏道,是十月生人。
“诶,徐夫人,你女儿好像也是十月份不是?”一妇人看着另一边气质婉约的夫人道。
徐夫人穿了雪青色的交襟宫装,和许氏差不多的年纪。“正是呢,沉漪昨儿个上了暑气。不然几个丫头也有个伴儿呢。”
留神着云卿大方得体,几位夫人都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和云卿一起熟络熟络。
温家的掌上明珠,福嘉县主。几乎符合所有家长对孩子的要求。
许氏会心,吩咐了几个丫鬟婆子仔细伺候,便离了花亭,去招呼众多的宾客。
几个女孩子和云卿的年纪不相上下,为尽地主之宜,云卿也只耸了耸肩,欣然接受。
“卿儿,要不咱们去那边赏鱼吧。”焦飞鸿伸手拉着云卿。
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感觉,让云卿觉得心里软软。果然是认识久的,都不尴尬。
“前儿我三哥买了好些小玩意,你要喜欢我让你去取来如何?”
焦飞鸿一听,原本有些欢喜,却瞬间低下头去没有回话。
云卿以为她可能不喜欢,很快焦飞鸿才抬起眸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看向他处。
就是脸色也不觉绯红,“卿儿,我以后可能很少约你玩了,我娘正教我刺绣呢。”
刺绣?刺绣!啊哈哈,云卿憋着心里的笑意,假装无事地问着她是不是要去哪里。
一个隐形的糙汉子说女红也就罢了,只是不能来找自己是怎么回事?
云卿话音落,焦飞鸿的双颊越发红得滴出血来,双手不觉搅弄着帕子,不敢直视云卿的眼睛。
“是不是伯父升迁,要调去外地了?那地方里京里远不远?”云卿有些急切。
“不,不是的卿儿,你别急。”焦飞鸿摇着头否定,脸色依旧绯红。
“……”云卿面目抽搐。
再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双眼明亮清澈,笑起来的时候,一边的脸颊泛着梨涡。
在听到她低得如蚊子的声音时,云卿又有些释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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