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此事说来话长。容臣弟慢慢说清道明。”容澈向皇帝眨了眨眼,扫视了一圈四周,欲言又止。
皇帝会意,干咳了一声十分不悦地寻了个借口散了宴会,只留下一些相关人员问话。诸如温家人、云卿、容澈和皇后。
“老十七和福嘉你们进来。”
皇帝皱着眉,冷着脸盯着容澈道:“朕倒要听听你要怎么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再和皇帝亲密,此时容澈也不得不改了惯有的随性而为的做派,严阵以待地朝云卿颔首,以示安慰。
虽然云卿没想好怎么说明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又面对着皇帝和皇后这两大权利的审判,她的视线只是意味深长地落在温明庭几人身上。
“本宫有些乏了,就不侯着陛下的旨意。就失陪了右相大人。”
杜杏贞瞧着禁闭的宫门,对皇帝不想让她旁听的意思了若指掌。自然她也不在这里吃力不讨好,一计不成还有另一计,她不急。
“臣(妇)恭送皇后娘娘。”
望着杜皇后心灾乐祸地扬长而去,许氏等人心里虽有不平和怨怼,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计抛砖引玉草草收场,杜皇后绝不会就此罢手。她的用意明显针对云卿,就是在说明她杜家咽不下那口气。
而这点,温明庭清楚,温清苑明白,云卿也了然于心。但眼前还有另一个难题摆在温明庭面前,那就是雍亲王此举的目的。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郡主,郡主,您不能进去啊。”
如此焦灼,一触即发的气氛,太监着急的公鸭嗓子打破了殿里的寂静。几人寻声望去,正是洛梨郡主在不依不饶。
三五个宫女太监都没能拦住她,还是让她闯了进来。洛梨正一头往人多的地方扎,内殿的大门突然打开来了。
皇帝正和容澈谈笑风生,一抬头就见着洛梨胡搅蛮缠的一幕,开口斥退了一干内监。
“洛梨你怎么还在宫里,仔细回去晚了你母亲又要罚你。舅舅和右相还有正事要谈,让元宝送你回府去好吧。”
提到温明庭,温明庭低首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洛梨哪里肯,几步跑到皇帝身边就开始撒娇卖萌。
“舅舅,洛梨也有正事。”洛梨小嘴嘟囔着,死死抱住皇帝的手臂不撒手。容澈对于洛梨也是无奈一笑。
“胡闹。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洛梨,是不是要朕罚你啊?”皇帝突然生气地吼了洛梨,惊得旁人也是一身冷汗。
就是云卿也吓得不轻,皇上刚刚不是和老妖孽聊得挺好的么?才满面春风,转眼就是杀伐果断的帝王。
“洛梨,你皇帝舅舅都生气了,还不认错?”容澈笑着劝告着洛梨,这么晚还胡搅蛮缠耍性子,他皇兄不吼不行。
容澈才如此说完,洛梨看了眼云卿,小嘴一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声音,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撕心裂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脸颊都红了。
一面哭一面还委屈地望着皇帝断断续续地说:“洛梨只是不想福嘉嫁给杜兴业,舅舅就吼我。我再也不要理舅舅了。”
洛梨伸手抹了眼泪,哭着转身跑了出去。皇帝一惊,命令她站住,见着不听又焦急地使唤元宝去把人追回来。
容澈睥睨着元宝连跌带撞地追了出去,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世上,只有洛梨敢如此胆大妄为,让皇兄手足无措。”
“你和她一般无二。”皇帝叹了口气,坐在金銮座上喝了口茶压压惊。容澈被怼得无语,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云卿不经意瞥见他这个小动作,心里有些窃喜,难得见他怼不过别人败下阵来。
“陛下,那云卿的婚事……”温明庭欲言又止地小心询问。
皇帝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过来,“这事朕大概也清楚了,既然淮国公已经做主,老十七也难得如此用心,等福嘉及笄成婚就是。”
“这——”温明庭有些拿不准,余光扫了眼容澈沉思了一秒又接着说道:“陛下圣明,微臣自会回去禀告家父。”
皇帝颔首甚是满意,“乐正啊,方才听得他们之间的十年之约,实在勾起了朕不少回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马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许氏想问云卿怎么回事来着,可是旁边的雍亲王一直旁若无人地目不转睛盯着云卿。
他说要跟着去温家向温老爷子说清楚,温明庭也找不到什么借口阻止,这事的确还需要给个明确的解释。
两盏茶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马车里安静地只听得到马夫的驾车声。
“娘,我来背小妹回房吧。”温清苑担忧地望着靠着许氏已然熟睡的云卿。
许氏伸手帮她揽了散落下的发丝,同意地颔首应着。
“让本王来吧。她已经是本王的王妃,等送她回房休息了再去禀告淮国公不迟。不耽搁的,引路吧。”
容澈说着就要抱起云卿,温清苑刚想伸手阻止,许氏已经罢了罢手:“王爷如此就失礼了,卿儿始终还未出阁。这里就交给我照顾好了,你们去见老爷子罢。”
“请吧,王爷。”
温明庭一脸冷漠地在前引着路,容澈含义不明地看了眼温清苑,巡视着云卿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地便欣然接受。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丫头了,大家都因为你这一难殚精竭虑,你倒是还知道睡才是最重要的。便罢了,交给你外公舅舅去头疼去吧。”
许氏轻手轻脚地替云卿系好了披风,让着马车绕进府里,直接去的汐霞阁。
也不知道是多晚,或许是在梦里,在云卿睁开眼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地见着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那种突然清醒过来的感觉惊得云卿毛骨悚然,后背直发凉,浑身凉嗖嗖的。动也不敢动,只能睁着眼死死盯着那黑影。
眼看着那黑影动了动,伸手向她靠近过来。云卿的呼吸一滞,立即闭上眼不敢去看,双手死死抓着被角不放。
完了完了,她不记得得罪过那路鬼怪啊?难道是下面的人来带她走的?可是又不像?云卿的脑袋转得飞快。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云卿只感觉到那个黑影只是帮自己拉了拉被沿。
呼——云卿松了一口气,这么大胆敢进她屋子的,也只有老妖孽。
在觉着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云卿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黑影明显呆滞了一会儿。
“我害怕。顺便帮我点盏灯再走。”
温清苑苦笑不已,“现在你知道害怕了?还以为你无所畏惧的。”
“大哥?”
云卿听着那声音有些不对劲,很快辨认出是谁,却比刚才更是吓得她心惊肉跳。不过这一问,她怎么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他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才不忌讳这些。
“蒽。”看不清面容,不过云卿可以想象他大哥说这话的表情,大概是难过有之,生气有之。
“卿儿,你和雍亲王的十年之约是真的吗?你喜欢他吗?”
温清苑起身背对着云卿,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总不想云卿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云卿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夜,她不知从何说起。睡了一会儿,脑袋里还是如浆糊一样。
“大哥,我不知道。倘若有选择,我现在还不想嫁人。但如果非要嫁人,我会选一个能护我周全的人。”
“大哥知道了。快睡吧,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
温清苑从始至终一直背对着她,哪怕面对着黑夜,没有光线。
云卿听着他开门离开,哪里还有什么睡意,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事。皇帝已经下了旨意,那是不是就覆水难收了已经?
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是那老妖孽占了便宜 分明是杜皇后设的局,他竟然还将计就计,将了自己一军。
不管了,要嫁就嫁罢。做一个王妃还有一个王爷罩着,杜家应该不会随便找她的茬儿吧,可是外公和舅舅会不会很为难?
云卿开始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容澈的笑意和腹黑,一会儿又是游山玩水和诗酒年华。
夜深人静,从汐霞阁出来温清苑都不知道要去何处,心里愁绪万千,五味杂陈。
从前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想一醉方休;可是今非昔比,他曾经因为酒险些失去了弟弟,他发誓滴酒不沾。
回想起之前在书房,父亲对他说的话,他有些难以自持。一个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子汉,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倒在假山旁的凉亭里。
他父亲知道他心里装的人是谁,劝他放手,劝他安心娶李将军之女。
李秋?呵,是怪他没有早早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怪他敬重的长辈帮他安排好一切,断了他的退路?
他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那抹明艳倾城的笑颜,将会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风景,他心里就痛。
他曾经有机会,却没有跨出那一步。他总想着她还小,还不懂。可是转眼就被人处心积虑地夺走。
“温清苑,都怪你自己没出息。护不了她周全,是你无能。”
温清苑像发了疯一样,对着假山一阵拳打脚踢,泪流满面地自责。
兴许是累了,他双目无神地停了下来。却在下一秒一头跳进了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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