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饮绿轩。
新辟出的院子灯火通明,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散了。只留了奶娘和丫鬟桂儿伺候朝云沐浴。
“少奶奶,不是奴婢话多。这大少爷三天两头往外跑,这回来怎么先不来院子里。反而去寻老爷解疑答惑去。您也不跟夫人说说?”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她瞧着她们姑爷那里有这个意思?桂儿幽幽怨怨地吐槽。
朝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多言。奶娘难得回一趟娘家,该说说娘家那边的情况才是。
桂儿怨怼地闭了嘴,奶娘人老成精,哪里不知晓这其中的意思?她笑着帮朝云擦着背,毫不顾忌地问着行周公之礼的次数。
朝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比上了胭脂腮红还要更甚;桂儿早听不下去,被吓得满面羞红转身跑了出去。
奶娘面不会气不喘地继续道:“哎呦我的少奶奶,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人孔圣人不是都说‘饮食男女’?而且这周公之礼关乎子嗣。”
“奶娘——”朝云嗔怪了一句,脸色越发红得不像话,反而怪起水温来。
奶娘心知肚明,也没有明说只是俯在她耳边,教着如此如此。又特特地去翻了压箱底的寝衣过来。
捯饬了好一会儿,若不是被奶娘推就着,朝云哪儿有脸站在那镜子前面。
“这是上好的云雾绡,又轻又薄。瞧着这曼妙身段和娇花似地面容,定然让姑爷魂不守舍。刚刚教你的,你可都记住了没有?”
“奶娘,我怕夫君会不喜欢。”朝云羞于直视,只是余光瞟见还是有些紧张,她觉得这样好像太露了一些。
奶娘一听,一口一个姑奶奶地笑骂起来,“姑爷气血方刚,少奶奶又是娇花照水的模样,论哪个正常男人能迈得开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听奶娘的准没错。”
朝云轻蒽了一声,算是知道该如何。更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也顾不得许多,自然一心扑在曹绍均这里。
为了新婚小夫妻感情的进一步融洽,奶娘是千叮咛万嘱咐。谈话才结束,门外的传话丫鬟便传着‘大少爷下来了’。
朝云正心绪不宁,便听见窸窸窣窣掀珠帘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清晰,她更加有些紧张起来,双颊不知不觉浮上红晕。
“爷。”
“蒽。”曹绍均进来更衣,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有什么你说便是,我听着。 ”
朝云不知怎么说出口,只是低着头细心地为他更衣,整理衣襟。
“夜已经深了你先就寝,我还有公文要处理。”
说完就要准备去书房,又转头道:“如果冷的话,让丫鬟加被衾,不要着凉。”
“可是夫君……”朝云思量着奶娘教的法子,又想到刚刚曹绍均连正眼都没有看她,索性豁出去,从背后直接贴上了曹绍均。
曹绍均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而有些被吓到,怔了怔板着脸道:“你到底有何事?吞吞吐吐,举止怪异。”
朝云的瞳孔一缩,她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只在洞房花烛时温存过,在那之后曹绍均碰都没有碰过她。
如今听到‘怪异’二字,她的心里拔凉拔凉地,难道是对自己不满意?又或许是自家夫君羞于启齿?
“夫君,妾身知道夫君乐于入仕做出一番成就来。今日请安时,婆婆说她希望早日含饴弄孙。”朝云紧紧抱着曹绍均,红透了脸地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曹绍均低头俯视那段藕臂,心里开始心寒。结婚、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谁让一个陌生女人来束缚了他的一生?
“知道了。”
他没有再看一眼,伸手拉开了朝云,头也不回地拿了大氅往外面走。
朝云被推倒在地,地上传来的冰冷透过寝衣直达骨髓,每一寸肌肤上的毛孔都噤若寒蝉。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她的泪水不知不觉滴落下来,沾湿大半衣襟。
外面的夜也如斯冰冷。
曹绍均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婚姻和妻子,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此刻他想逃离,却有张无形的网牢牢桎梏了他。而这张网就是这眼见着的四四方方的院墙,面目全非的家。
只是因为他是父亲的长子,所以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职责吗?只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余生都要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度过?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碌碌无为;不甘心被人安排了所有,成亲也就罢了,连生孩子也有规定。他还年轻,他不想早早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轩窗对月而开,清风拂过,把书案上打开的古籍都翻动得哗哗作响。
这样清冷的夜晚,和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不谋而合。曹绍均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泥人。
他从得来之日从未好好看过,如今仔细瞧着这捏得别致的泥人。是个关公的泥人,颜色有些褪了,应该是主人时常拿出来摩挲所致。
三国时期的关云长义薄云天,骁勇善战。主人又是常年行军之人,自然是崇拜的吧。
曹绍均想了想,毕竟是他人的贴身之物,还是找个时间还回去较好。
而这一还,却为曹绍均带来了人生的彻底改变。
……
且说云卿关禁闭这几日,京中风云变化,学生好几天没来上课,梁令趁此和一些好友聚了聚,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温明庭休沐在家,听得门房说梁令来了,还有些不可置信。转念一想想到了云卿,心里边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大爷,二夫人命奴婢送聘礼单子来让您过目。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她就着手去采办了。”星如站在槛外恭谨回话。
“进来吧。”温明庭放下书没有直接拿过那帖子,而是先问着温清苑的情况。据他所知,温清苑还有些犹犹豫豫。
星如会意,“大少爷是今天早晨在卓少爷诊脉之后,和二夫人提的迎娶少奶奶的事。还说之前瞧的日子有些晚,让寻个近些的黄道吉日。奴婢知道的,就这些。”
温明庭颔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家夫人素来知晓这些事,就按她说的办,我没有什么意见。对了大小姐怎么样?”
“回大爷话,大小姐说等太爷回来,她才出禁闭。”
“这孩子怎么还倔上了?罢了,你先退下吧。”
星如应着,在门外正巧碰上迎面走来的梁令,忙低头行礼。
“谁倔了?乐正啊乐正,你把我的好学生怎么样了,我这个做老师的已经很久没见着她了。”
豪放不羁的仰天大笑吸引了星如的注意,听着那番话语,她立即联想到云卿的老师,澜清子先生。便脚不停地准备去告诉云卿。
梁令一见着乐正,就一副大爷似的样子坐下来让着上茶等等。
“乐正,扶遥如何了?这两天那些同窗都向我道喜,说是做了王妃的老师。我心底有些不踏实,而且好几天没来上课,功课该耽搁了。”
温明庭没好颜色地盯着他,“你现在才想起来啊,苦得我家卿儿被关禁闭还要日日临书抚琴。额,扶遥是谁?”
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做手生。梁令听温明庭此言坦诚,又对云卿满意了三分,暗自颔首肯定。
“扶遥?你也不知道了吧。听小丫头说,我估摸着她的字是咱们老师给取的。啧啧,你说巧不巧?对了,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自己关禁闭,说要等老爷子回来诚心忏悔才肯出禁闭。所以才被你听了那句‘倔’。”温明庭喝着茶,有些无奈的意味。斜睨了一眼不语的梁令,也不知道怎么学得像某人。
“有自己的原则,倔得好。倒有些像我了。”梁令得意地笑逐颜开,下一秒又一本正经地望向温明庭:“雍亲王的事外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老爷子怎么说?”
若不是温明庭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画风,旁人看来只怕早当他是脑子有病了。
“传言不假,是陛下金口玉言。只是这桩亲事——”温明庭没有继续提,而是话锋一转看着他:“你觉得雍亲王如何?”
梁令无语望天,一排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过。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吐槽:乐正,你滑头成这样,皇帝大大知道么?
见他不语,温明庭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更紧,像是要看出花儿来一样。
梁令双手投降,满脸不满地剜了他一眼:“你这么看我,是不是嫉妒师兄的风流倜傥?放心,再看下去,师兄还是会引领风骚的。”
温明庭绝倒。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无耻厚颜的?他的戏份是谁给的?而且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怎么和云卿一模一样?
“貌胜潘郎,醉心字画藏书。自负美貌口味刁钻难伺候,脾气太臭爱金银。不过倒是颇得皇上喜欢。”
梁令玩转着青花瓷盖口杯,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他听到的雍亲王。
温明庭面无表情,问着他是怎么想的。梁令没有阐述什么,只是丢了一句‘不简单’便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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