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少奶奶。”守门的小厮行了常礼才道:“县主已经歇下,恐招待不周,二位请回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明明听见你家主子玩乐的笑声了,还敢睁眼说瞎话。嫂子你瞧瞧,这就是你要来拜访的人物了。”
曹若姝趾高气扬地拉住守门小厮就是一顿好批。朝云在旁面子也有些过不去,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气急。
“小木子,什么事值得你气的面红脖子粗,着心你姐姐姐夫拿你。”
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守门小厮回头去看,见是采蘩,忙羞愧地尾随在后。
采蘩示意他退一旁去,自己走过来朝她二人见礼,“这会儿热气正打头,二小姐还这么着急上火。县主说了,请少奶奶亭里说话。”
“你!”
曹若姝气急败坏,采蘩真想说个痛快。
“里面请。”
朝云拉着曹若姝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一面笑容和煦地问着采蘩:“县主可还好?”
“除了今天,其他日子都挺好的。”采蘩皮笑肉不笑地说罢,唤了廊上的小丫鬟去花园给云卿传话。
朝云知晓内里,惨淡笑了笑不再说话。采蘩引着往东边的亭子里去,她也难得有幸来吟岫居,这会儿心思也在观赏上。
人人都说三小姐在家里不受宠,可是光瞧着着吟岫居的规模,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虽然离府中各处都十分远,胜在安静,若不知的只当是另外的别苑罢。游廊曲折,假山池沼设计别致,尤其是远远可见的花园。
“听闻县主喜爱海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采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花窗看到那边的一树树海棠。
“少奶奶慧眼如炬。”比二小姐要聪明一些,采蘩笑言。抬眸就见着云卿携了花雨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云卿颔首知晓,小声朝花雨道:“你同她们去玩,这里有采蘩就尽够了。”
花雨一听高兴还来不及,脸上笑得乐开了花,不忘规矩地行礼退下。
“怎么,二姐和大嫂特地来瞧我这上不了台面的院子的?”云卿莞尔笑着,示意采蘩上茶。
欣赏着园中景致,流连忘返的曹若姝这会儿才心虚地收了视线,大气也不敢出地乖坐在椅子上。
朝云意会,心想着曹若姝难得没有一心鲁莽行事,倒是比初见要乖巧许多。
“算是了,早听下人们说妹妹这吟岫居宛若仙境。今日倒是开眼了,果然与别处不同。”
云卿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茶,此处是没人要的鬼屋,自然特别些。
“大嫂要喜欢可以晚上来,我让人带你逛逛。不过近期有些忙,我院子里人手少,没这个闲儿。”
曹若姝暗暗地瞟了朝云好几次,云卿假装没看见,但依她对曹若姝的了解,不是有事就是来找茬儿的了。
但见着她既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和自己吵架斗嘴,十有**是有求于她了。
“二姐,你闷了半天肯定怪累的。尝尝我这里的糕点,看看有毒没有,尤其是有没有藤黄之类的。”
“县主说笑了,二妹她是被这院子迷了眼了呢。”朝云满面春风地打着圆场,自己率先拿了一块栗子糕吃了,“明儿是祖母生日,不知道三妹送什么稀罕物件儿?”
“大嫂,三妹送的都是稀罕物件儿,八成咱们可都没见过呢。”曹若姝的视线略过点心落在云卿身上,带有挑衅意味地应和。
云卿面色平静地把玩着茶杯一点儿也不闪躲地回望了过去,曹若姝的眼神很快躲开了。
想知道自己要送什么,还用这么笨拙的激将法。面前的二重奏,朝云是个聪明人,不过这搭档曹若姝就有些拖后腿地意思。
不过,每次曹若姝对她都是剑拔弩张,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斗心智,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连她自己都有些差异。
她现在算是后知后觉知晓,梁令为什么每天都要逼她练琴练字绘画了。没有要她出人头地,求的不过是心平气和。
“县主这里点心不错,我以前吃过的倒比不上了。”
朝云瞧见云卿在出神,有意地提醒着,也是在警告曹若姝不要随便说话。
“大嫂都没事儿,想来我是没有下毒的。”云卿淡然处之,又问着朝云二人分别都要送些什么作寿礼。
朝云粲然,“不过寻常寿礼,想来比不上三妹你的心意。”
“心意又不是看礼物贵重,祖母最疼我和大哥,自然送什么都是很开心的。我觉得母亲就是多此一举。”
虽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云卿还是听出她话里的不悦,听着像是小叶氏让来的。有意思,有意思。
“二姐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冲着这句人话,云卿很好奇小叶氏要耍什么把戏,侧目瞥向采蘩道:“书房临窗第二层格子,去取姑姑准备的寿礼来。让少奶奶和二小姐帮着参详参详。”
采蘩迟疑了一会儿,波澜不惊地去取。
“喝茶。”云卿打着罗扇,笑意盈盈客气有礼。
这一处看在曹若姝眼里反而不安起来,秀眉一挑立即恢复到本来面貌。美目圆睁地瞪着云卿:“你怎会如此爽快?曹云卿,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留意到云卿的动作停顿,朝云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话都已经说了出来。
云卿轻哼了一声,讽刺地凝视着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曹若姝,随即莞尔一笑地起身看向院子。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二小姐搞清楚,这里是吟岫居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大呼小叫,本县主不爽看到你,看完赶紧走人。”
“你!”曹若姝死死地瞪了云卿一眼。
朝云瞧着情势不对,也陪笑地起身走向云卿,“三妹消消火都是自家姐妹。这暑气大着,二妹许是热着,所以说话急了些。别和她计较。”
云卿假装愠怒地撇开脸,朝云笑了笑又要劝曹若姝去给云卿赔个不是,哪晓得也没落个好脸色。
采蘩走了拿着流云红木匣子过来,虽然朝云左右逢源的画面委实可笑,但面上却是诧异不绝,恭谨不断。
“少奶奶请看,这是彩锦百福衣。这彩锦有价无市,寻常人一般是没见过的,您二位看看好不好?”
朝云和曹若姝立即被吸引了目光,云卿余光瞧着采蘩的机灵劲儿有些好笑起来。故而假装有些欲怒未消的样子剜了她一眼。
“非攻非渚,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关起来。送客。”
云卿话音落根本不去看她二人一眼,话里火气十足,就是突然被叫来的非攻二人也是不明所以。
“主子,这个匣子?”非渚侧目问
“好好地送去书房放好,明儿个还需要的。”云卿头也不回地往廊桥上走。
采蘩有些委屈地朝云卿求情,一边又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朝云和曹若姝对视了一眼,又望向面若冰霜的非攻二人,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彩锦百福衣后疾步向吟岫居外走去。
觉着她二人离开,采蘩腾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抱着匣子要去寻云卿。看得立在假山上的非然一阵子感慨。
他最近在看书,原本还不理解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深层意思,今儿一见,他是茅塞顿开啊。
“喂,非然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给本姑娘把毽子扔下来。发什么呆呐。”采蘋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唤着。
“知道啦知道啦。”非然伸手把落进缝隙的毽子顺势扔在采蘋面前。
注视着那笑起来没心没肺,像多张开的荷花似地笑脸,非然有那么一瞬间愣着。心想,或许孔夫子的话不一定都对吧。
从窗外看向一院子的海棠,云卿心情舒畅了不少,就这手边的笔,开始画了起来。用梁令教的笔法,不是现代画法。
‘独树一枝秀,妖娆尽风流’,果然还是不能描摹花中神仙的万一。
“主子,元南已经按您的吩咐把秋千搭在了海棠林子里,您去瞧瞧吧。”
云卿轻蒽了一声,临出书房还随意瞟了一眼安放在格子上的老太太寿礼,在想太阳落了山后会不会有什么趣事儿发生呢。
“可惜了海棠无香,不然早引得蜂蝶蹁跹了。此情此景,该得一壶醉花间,一张琴就绝妙了。”
“若不是海棠无香,主子应该也不会偏爱它如斯罢。”采蘩在云卿身后小心地推着秋千,笑着回她。
云卿笑而不语,的确是如此。若不是记着姑姑不准晚膳前饮酒的话儿,她早有些按捺不住。而且前几天姑姑可是又重新酿了的。
虽是随意想着,云卿却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雍亲王赠绿绮的寓意来。
“你用力推,推高些。我才不怕的。”
采蘩摩拳擦掌地坏笑着:“主子你说的哦,那奴婢可用力咯。”
秋千荡得极高,像坐海盗船一样,每次到制高点都可以看到花枝的上方。
被彩霞映红的脸上纯净无邪的笑意恣肆,海棠花海里扬起一阵阵银铃儿似的笑声,比那萧声还要绵延悠长。
晚间,吟岫居失窃的事在府中闹得不可开交,就是长久不来吟岫居的曹定远也是合衣匆匆赶来。
听说丢了一件珍品,又象征性地发动了下人们去各个院子问话,结果没个消息,倒是扰了不少人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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