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去取我的琴到小湖心亭,其他人不用跟来。”云卿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如是说到。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宫中多的是和云卿一样千头万绪的人。
皇帝突然病重,近臣血亲昨晚就连夜回宫侍疾,就是远在各封地的皇子也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赶来。
千百年来权利更替的血雨腥风好像一触即发。而这一点左右两位丞相知道,杜家人明白,但凡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体大概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皇城还是金碧辉煌的,仅一墙之隔,城内城外已是不同景象。一边是利益纠纷权欲富贵,另一边是平头百姓的柴米油盐。
话说回来,云卿让扈三娘把自己名下的财产都统计了出来,算下来好几头出纳呢。可偏偏她就不是做生意料,点子倒是有些,要运营还得靠别人。
不过……
“三娘,你看啊庄子和红袖招、杂货店是最赚钱的,如果把他们承包给下面的人来经营。七三分成,我占小头,那七成又按人头入股分成。这样算下来,彼此轻松,合作共赢,你觉得如何?”
云卿扒拉着账本说得头头是道。
“王妃,合作共赢是什么意思?”扈三娘看看芍药,一头雾水地望着云卿。
云卿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解释说:“就是大家共同努力赚钱,按劳动分配利益,各取所需。那,依你所见……”
三娘听着这么新奇的说法,顿了顿接口道:“这样算来,王妃您不是就亏本了吗?”
这就等于把这些原本属于王妃自个儿的产业划分出去,这可是吃的大亏呐。
“不是说好的各取所需吗?我如此自然有我的想法,而且大家也都能分到大点心中的一块。何乐而不为?”
云卿见她满脸不解,又要提问的样子连连罢手。
“这事儿你和几位管事商议就行,并且大家都是从在曹家那会儿就跟着我的,劳你吩咐下去打今儿起让他们自个儿过活,不用跟着伺候了。”
“王妃,包括那几个嬷嬷和花字辈儿丫鬟们?”好一会儿不言语的芍药终于按捺不住地小心翼翼询问。
云卿莞尔,“留下采蘩她们三个就行,其他丫鬟也不小了,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人生苦短哪里禁得住耽搁呐?况且她素来省事,那些繁琐的礼仪该丢就丢了。她实在是腻了处理这些人事,产业,不得偷个懒? 芍药微笑着算是支持她的意思。
听云卿如此说,扈三娘又看了看芍药的眼色,知道她家主子八成是铁了心的,也就不再执着,只得领了。
“对了三娘,等处理好手中的事儿你可以回江南一趟。”说罢,云卿便不再看她,而是仔细摆弄着手下的琴。
言下之意,王妃已然知晓她家族之事?三娘略有迟疑,但看云卿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又少了些许。
只是她早该预料得到,王妃睿智,此去江南若她想知道,又怎么会难的?
“那王妃,我先去办了,弄出个章程来再教您过目。”
见云卿颔首,三娘才跟着岸上的小丫鬟出园子去。
湖面的风拂起了亭子外的青色帷幄,天凉好个秋,温热的茶氤氲着水汽,映衬着少女无愠无怒的脸庞,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听着缕缕琴音,芍药望向远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心底不觉浮起另外一个名字。
牵夷。
这是芍药的另一个名字,只是鲜有人知罢了,有的事不可避免,这一点她大概也晓得。 目光瞥到弹琴的少女时,忽而温柔起来,嘴角的笑意淡然而洒脱。这么些年就这么过去了,她眼看着云卿从孤高清冷的小孩儿长成如斯,竟感慨良多。
“王妃,您看这天儿,估计要下暴雨呢,咱们回吧。”
“正是呢,这会子突然觉得有些凉了。可别是下雪天儿呢,倒是特别想吃火锅呢。”云卿抬头望着芍药笑意嫣然,深沉的面色对上那双眸子时温和起来了。
在王府的这三日,说好听了是雍亲王妃闭门谢客侍弄琴棋,内里大概对云卿而云不过是用金丝笼幽禁罢了。就像与世隔绝一般,她打听不到一点儿风声。各个下人尤其尊敬她,除了请安问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而这毛毛细雨终究是停了,这夜静极了,透过软烟罗,迷迷蒙蒙地能感觉到雪落的声音。辗转反侧,云卿觉得今夜甚是难眠。外面的雪似乎和她较上劲儿一样,簌簌地下个不停,吵得她有些烦躁。
这一想索性套着睡衣爬了起来,随手拿了容澈的大氅裹在身上去门外瞧上一瞧。
“这雪还真是说下就下了,怎的比去年早好多。”云卿如是心想,看着地上渐渐泛白,心里又不免有些许激动和愉悦。只是这一会子,她好像看见月洞处人影晃动。
“王妃,您怎么起来了。”身后采蘋的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云卿的思绪,“今晚怎么格外冷,您也不仔细着,回头着凉,姑姑可得把我一顿好骂呢。”话音了,艰难小步往外挪,靠在云卿肩头眯着眼打着哈欠。
云卿笑而不语,她此时此刻算是晓得易安居士那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意思了,关注点不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感同身受呢,“你要困回榻上继续躺着去,对了,怎么不见芍药?”
“姑姑让奴婢来守着,也不晓得为什么,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呢。”采蘋眯着眼,声音小的像苍蝇叫似的。
云卿皱了皱眉眉,拢着大氅反问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说来听听。”这几天她睡得不大安稳,芍药也一直都陪着她的。
“也没什么,就是反复唠叨说您的点心要少放糖,让奴婢盯着您不要经常喝酒,还说什么酒喝多了又伤人又伤心,而且姑姑还说您从小到大都特别怕苦怕疼什么的,总之说了很多,我记不太清了。”
从她跟着王妃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姑姑说这么多话呢,而且她觉得姑姑根本多此一举,让自家主子戒酒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好吧,连老国公爷都说不住,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说的有用。
“夜深了,进去睡觉吧。”
云卿眸子一暗,云淡风轻地吐着这几个字。说到底,一直以来她都是心存希冀的,她也以为不会这么快。瞧这雪花,一落在手心里就化成水珠子,落在地上树叶上就堆积成真正的雪,人心凉薄,连雪的冰冷都及不上了。
新皇登基的消息,是皇榜张贴时云卿才晓得的。只是这些时日过了,她依旧没有见到她的夫君雍亲王。
听下面的人说几日前沉漪递了拜帖过来......
“王妃打算去哪里?”带着采蘩几人正要踏出后院,被管家带着的一干下人拦了个措手不及。
不待采蘋争论,已经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带着兜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出来,苍老的声音道:“成王败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小丫头就没有一点诚意表示表示?”
“此话怎讲?”云卿冷着脸和他对峙,看向一面的管家转而问道:“还没请教阁下是?”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现在不能离开,你是这盘棋的最后一步,你走了,好戏怎么结尾?管家,请王妃到正厅。”
驴头不对马嘴,云卿只觉兜帽下他的冷笑让人浑身不舒服,而他此举显然目的不纯,反观之王府上下竟然对他如斯恭敬,想来此人出现在王府已经不是头一次,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她罢了。
再者他的言语提到了成王败寇,难道说容澈也参与了皇位之争?想到这里,云卿瞳孔一缩,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麻线的线头原来是落在这里,他早该猜到才是,竟是愚了。如此,云雾后面的真相就可以拨开来了。
“来人,包围雍亲王府,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府门外,众人皆已听得行军盔甲叮咣碰撞的声音。大厅内,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此情此景倒像极了在等待最后的审判。很快,脚步声已经进了正门,越来越近。
“县主安否?”眉清目秀的内监,言语恭敬。云卿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见此,他又板着脸说:“成国公,奴才这里有一封雍亲王的亲笔书信,还请您过目。”
在他的后方,云卿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那一瞬间‘成国公’三字像鞭炮的导火线一样在她的脑中被点燃,噼里啪啦炸个不停。紧接着成国公瘫坐在地,一语不发,眼见着侍卫把王府里的所有下人都押走。
“王妃,借一步说话。”小内监走过来低声说。
云卿面无表情地罢手让采蘩等人退出,冷笑着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王府,道;“陛下还有什么旨意劳烦公公传达的的,流放还是怎么?”
小内监有些局促,惨笑着说:“王妃,陛下有吩咐雍亲王的事与您无关。另外温淑妃害喜厉害请您进宫陪伴,即可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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