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忠哥来了,我忍不住对他说出了我爸的事。
忠哥说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了。
你说我爸这件事在杨山传的有多远有多快?只有我们是最后知道的人。
忠哥完全站在我一边,没有一句中庸的话。我忽然发现亲朋里,其实最能理解我此刻心情的人就是忠哥了,他甚至不像我家的其它亲戚,说话有时还要闪烁其辞的。
因为忠哥是最了解我们家这些年困境的人,也最是在我们家困境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的朋友.
忠哥他,在我们家厂子里一直干到厂子黄了,其中的每一件事都是怎么样走过来的,他最清楚。
有时还不上谁的钱了,他也要跟着从中斡旋,一段时期他也曾偷偷的告诉过我,让我多个心眼说我爸在外面还有点小高利贷,一个月要还一百元利息是他去付的。
甚至有段日子,我爸疯狂地把好机器都当成废品给卖了,也是忠哥告诉我的。
我爸他是为了换点零花钱,买的时候可是高价钱啊!
可是当我劝我爸时,我爸无谓地说;“都是旧的,再说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人,竟赚个占地方。”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根本就不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我爸的底细他也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甚至比我们还要清楚。因为从十八岁起,他就跟着我们家一路走来我们家的荣辱与共他更是全经历了.
他经常被安排去应付王兰她妈,他要先于我们认识王兰和她的家人。
我爸最后去送王兰也是忠哥陪着去的,你说他对我爸的了解该有多么的深!
忠哥说;
“小风,看来我小叔真的把那些年的难全忘记了!……不管怎么说,你就不要让那个女的进家来,小叔愿意找就让他出去过。这房子那个女的别想沾边退一万步说,小风,你爸的工资你一分不要,也不能不要房子。”
我想我爸找人了,和人家过了以后,我哪里还会再要我爸的工资呢?
我爸要是知道忠哥说的这话能把忠哥给骂死,忠哥是零二年以后,我爸在外面可以发泄怒气的唯一一个渠道,而我,则是我爸在家里可以出气的唯一一人。
我可不能在我爸那里出卖忠哥,把他的话做为论据来驳斥我爸.
可是忠哥的话使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更加坚信我爸对待女人会是怎么样的付出,我说;
“忠哥,过些日子我要去擦皮鞋,寒碜我爸,让全杨山的人都知道我爸是怎么样的薄情寡义,我妈走了,他马上找人了,女儿过不下去了,去给人擦皮鞋了,我就要让他的心里过不去。”
“你也别说,小风,光指靠勤进那点工资,供强强上学也真不好干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们家你嫂子回来后,贝贝没有可心的人看,你也真应该干点什么,帮着勤进贴补一下家用,眼看着小叔也不会再管你们了,工资眼瞅着将来是要拿走的。”
“是呀,忠哥,现在小锦舍不得,让我嫂子再给带两个月,你只好再受累两个月,我也只能再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也打不了什么短工,这闲下来的感觉还真就很空。”
我阻止不了我爸的行踪,可我密切地关注着我爸的动向,我在我妈的像片前泪流满面诅咒发誓,要给我妈把这口气争过来,我发誓我要和我爸抗衡到底.
可是我爸丝毫不理我的茬儿。他依旧我行我素。
可是和亲人之间过不去的这种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我和我爸之间的这种僵持关系首先我自己就受不了了。
我想放下对他的怨恨,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让我的心得到一丝的温暖,相反只能是对他更有怨气。
我们爷俩就这样别扭着,在一个屋檐下说着最少的……话。
那天我病了,去诊所打吊针,遇见了一个老亲古邻的大姐,她和那女人住在一个小区里,她说了几句我爸现在和那个女人相处的状况,我没怎么搭言,虽然我现在的状态是不甚明智,可我永远不喜和不太相干的人闲话家长里短。
也是闲得无聊吧,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
“那女的在我们楼下说,我小舅对她可好了,对人体贴,家里条件也好,说是我小舅在大连也有一座楼,这边房子马上也要动迁了,到时候能分好几套楼,给人家一个,写上人家的名,要不是人家就不登记。她还说了,我小舅说,到时候,我小舅会正式向她求婚,给她一个最浪漫的婚礼,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我终于不淡定的说了句;
“她可真值钱。”
那个大姐进一步道;
“小风,你说我小舅他傻不傻呀?其实你们家这些年,条件也没有那么好呀!找就找了,怎么把家底都要给人家呢?”
亲人的心里一旦有了隙,有时也经不起外人的三句两句话了,即使人家是一个看客的心态,我也不由得中招。
虽然没有再接她的话茬,可是我的心里又是很生气的,她说这些话也不象是捕风捉影的,这不都说我爸要给她楼呢?
另外我最生气的是我爸竟然说在大连有楼,那是人小锦的楼呀!虽然写的是我妈的名字,什么时候算在我爸名下,成了我爸的呢?唉!我爸实在是没什么和她说的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都会拿出来和她叨咕叨咕,而她呢?嘴也那样浅,那么大岁数了,找个老伴,这纯属私生活的问题,怎么还非得在楼下到处宣传呢?
你以为你是少女呢?那么自恋自爱抬高身价?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也别说,她越这样珍视自己,我爸对她越感兴趣,她这一宝贝自己,对我爸倒是起到了恰到好处的欲擒故纵的效果,我爸真的不能自拔了。
大姐家的孙子过生日,我们家的亲戚都去喝喜酒,过去我妈健在时,这样的事情通常都是爸妈一起去的,我妈走了,我爸就是我们家的代表。
可是我爸那天推脱有事,说是中午要陪开发商一起吃个饭.
那段时间开发的风声很紧大家伙都是以看客的心态在那里观望以期得到更大的优惠条件.
我爸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什么事他都愿意说差不多就行也不能太格外了.
再加上目前我爸的处境更是希望尽早动迁.
本来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不愿抻头可是我爸他就积极地参与到了其中希望这些住户早点和开发商达成一致的意见.
我爸也确实和开发商代表一起挨家挨户地去游说去登记……
甚至让一对隔阂很深的父子消除了误会……
本来这家的儿子认为再婚的父亲早已经把房子过户到了后老伴女儿名下这次登记时才知道他爸没有这么做他爸说;
“房子我是要留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的……”
我爸让我代表我们家去大姐家。
我心里知道我爸给的理由都是牵强的借口,我爸是去她家,中午要和她一起共餐,一天也舍不得分餐,真是太狂热了!
回来的时候,坐着七嫂的车,七嫂的驾驶技术还不算太熟练,车速很慢,七嫂开了音乐,一些我不熟悉的歌在车内缓缓流淌……
我漫无目的的往车窗外望去,看见国道两旁,远处稀稀落落的人家,有的人家烟囟正飘着袅袅的炊烟,忽然间鼻子就发酸了,想到了妈妈,觉得活着真是一种幸福!
忽然间觉得爸爸健在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即使他现在和我们心远了。
再看看七嫂,一声不响悠悠然的开着车,心里忽然间也感慨万千,曾经七嫂也是一个农村姑娘,曾经和七哥初到阳杨时也是一贫如洗,如今,她和七哥靠着自己的勤劳,自己的智慧,发家致富了,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只靠自己的努力,如今,他们富了,在可能的范围内,他们又帮着兄弟姐妹,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回报着我爸当初的不经意之恩。
我当时心里就有所感触,真的还是自己没能耐,如果自己像七嫂七哥那样,自己会和爸争吗?和爸争的原因除了惭愧还是惭愧。我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得开放得下。
妈不在了,她再也看不见人间的烟火,体会不了人间最平凡的幸福!
只要爸好好的,只要他健康长寿,我再也不想去和他重复那些前尘往事。
在语言上,我爸不在乎我们的理解,可是在心里,他也希望我们早点接受她。我爸和我的话很少,可是说起她时,倒是一脸的笑容,很是兴奋,说她是怎样怎样的不容易,能吃苦,我爸不止一次地念叨;
“小风,唉!那些年,她家动迁时,要装修房子,为了省钱,她那么娇弱的一个人都上老房子上拆木头,和她男人一起干,可泼辣了!……”
“她男人开个小吃部,她在旁边开理发店,为了省钱,他们没顾服务员,有时,小吃部来了客人,她赶紧上那里帮忙,东一头西一头的忙叨完了……”
“她那个苦日子过老了,她们家刚搬到楼上那会儿,没钱交取暖费,冬天太冷了,她就穿个破棉袄在阳台上做饭……”
想她出来时那光鲜的外表我从来也没想到过在人后她竟然会吃过那么多的苦.可是我们可怜她那时谁可怜我们?
几次听到这里,我都不由得会打断我爸;
“爸,咱那时候也正困难着呢!咱家买煤不也是赊着账的吗?今年还上去年的,下年再还今年的,咱那时也不容易,你净可怜人家,我妈不也正为钱犯难着吗?”
我爸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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