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两败俱伤

二首领还要再争，大首领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严厉。二首领只好闭口不言，四周很快再次安静下来。枝叶浓密的林子里，斑驳的光影将黑暗静谧的空间，分割出阡陌纵横来。

这是一个风雨欲来的时刻。

“嚓！”

黑暗中不知是谁在此时竟然踩在一截枯枝上，那声响终于划裂了这刻意等待中的静谧，林子里瞬间白茫茫的大亮，是凛凛剑光在太阳下的反射。

“冲啊！”大地上无数冲刺的黑影在那些长而乱的树木之间穿行，同时发出震天的呐喊声，是大首领这边的人动了。

然而这个时候，李三不必命令，他的人也早已出动，此时不动他们只能成为别人的瓮中之鳖，有数条更黑的影子，如流星般飞越。

一时间，林中刀光剑影，已是无人能够阻止，大首领此时即使有心止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叹息一声也加入战斗。

他们这边虽然人多，却是个个疲惫不堪，不少士兵甚至冲刺之时都有些踉跄，看姿势便知是气力不济；而对方，人少能力也各有高下，但步法姿态频率一致，围护的方式十分有章法，一看便知道训练有素，谁胜谁负始终难料。

大首领钉子般地射出，几乎刚落地那一刻，这个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的大汉，便手起刀落，连杀数人。然而此举不过是出其不意，李三这边的人立时仅剩二十几人。

他瞬间就被激怒的敌人包抄上来，将他围在中间，林中响起不知是谁的嘶吼，大片大片血花泼洒而开，落到地上，土壤颜色瞬间深了深。

林中无风，刀剑摩擦交击的声音显得愈发的明显了

是长鞭焦躁的频频抽打在马身上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些声音传入这个混战的世界里，疲惫而狼狈的双方都忍不住屏息凛气。

此刻大首领身上已是遍身血染了，是谁？是谁的援兵来了？

李三心里清楚，这里还是乾琉国的地方，来人是他们萧燕国的人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此，今日他们处境……没有时间犹豫，他打算先下手为强。

“咻！”

猛烈的破空声穿过枝叶，刹那间截断他的动作马蹄声已然到了近前，那羽箭深黑的锋尖正钉在李三的脚边。

来了！

黝暗的树林突然变得寂然无声，树叶被刮来的妖风吹得唰唰响犹如死神在拍手。

来人骑在一匹黑马上，着一身森然的黑衣，竟是一副与黑暗相融的样子，他眼神隼利如鹰，正是林音派来接应大首领和二首领的暗卫。

这一刻沉默厚重宛如实质，泥浆般凝结，将李三的身心动作都似要束缚。

那暗卫眯了眯眼睛，眼神里掠过一丝寒芒。

李三的眼神收缩得更紧了，身形却纹丝不动。

“主子有令——放他们走！”

这一刻，李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自己这边剩下的所有人的。他们再厉害，其实也抵挡不住人海战术的，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力气用尽，然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能放他们走！”二首领一急，这会林音本人并不在，他哪里肯听从命令，目光落在大首领身上，似乎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决定。

“放他们走。”大首领看也不看二首领，高声重复了暗卫的话。所有属于天门山的士兵纷纷往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怎么能让他们走！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二首领心有不甘。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一道白光立时照在了二首领脸上，照得他脸上惨白一片，正是暗卫掏出了剑。这是无声的命令，暗卫这个态度，也代表了林音不可动摇的态度。本来就理亏的二首领的尾音变得微弱下来，这才收了武器，唯唯诺诺地向后一退，眼神却是深藏着不满。

李三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个样子的转机，不过些许怔怔，随即率领自己人撤退。

“走！”一群人快速离开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悔，走的自然是越快越好。

暗卫收了剑，轻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二首领，策着来时的黑马离去，黑衣在黑夜中渐渐隐去。二首领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大首领扫了眼被血河覆盖的土地，极目远望都是死去的将士。他喝令一声：“各军随我回营。”说罢，便压低身子，扬鞭远去。

二首领坐在马上颇有些焦躁，来回踱步。不少士兵已经跟着大首领离开，他眉头一皱，低吼一句跟着回营。

李三的人躲在暗处，瞧见他们远去才放心：“还剩多少人？”

“人都在，不过有几人身负重伤，如不及时医治，性命不保。”一个士兵声音有些颤抖的低声说。身负重伤的几人，都是他们的兄弟，这几人同气连枝，无论谁受伤了，大家都会心疼。

李三沉吟片刻，过了河即为萧燕国地界，他如今有任务在身自当以任务为重。回去复命才是重中之重。况且，在这乾琉国境内，去哪里找大夫？

李三低声道：“过了河就有活路，弟兄们坚持一会儿！”

“你们，把他们扶着，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众人皆以李三为首，他这般说定要服从。受伤的几人靠在同伴身上，艰难点头。

李三一人走在前头，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死在林子里已经算是命大，如今还要走上一段路，恐怕还未过河，就要死在路上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战争，本来就是要有人牺牲的。李三从来不惧畏死，能为国死更是死得光荣。月光打在李三的脸上，竟是如此坚定的眼神。

到了吗？前面泛着粼粼波光的，是河吗？李三轻轻喘着气，摸着阵痛的手臂，在月光下是刺目的红。敌人的血，队友的血，还是自己的呢？李三无力区分，他坐在地上等着落后的队友。

被队友扶着的伤员脸上毫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却坚持向前走。李三没少见过这样的人，他甚至清楚，每一次的下一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步。

李三坐在那休息，几个人想催促着他赶路，李三就坐着一动不动：“赶路，怎么赶路？”

那几个重伤的人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周围的人围过去探探鼻息，假装还有微弱呼吸一般叫道“队长，抓紧赶路，还有救啊！”

李三强撑起精神，走上前替他们探脉象，李三久久不语。人群深处有人在叫：“抓紧赶路吧！”

李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怎么救？没有呼吸了，你们告诉我怎么救？”

接着他的话的是大片沉默，李三沉默片刻道：“国主仁慈，他们的家人会得到照拂的。”

李三转身想走，剩下的人却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指挥。李三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你们守着尸体，那第二天我就要守着你们的尸体！”人群开始哗动，不少人蹲下找松软的地方挖坑，李三又命令了几遍，无人回应。李三只感一阵头晕目眩，见他们执意收尸，也不再阻拦。

这个时候再激烈阻挡，一定会影响人心的，虽然任务重要，但是人死为大，就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他们将挖出的土盖在死去的士兵身上。李三看着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被黄土淹没，心一阵阵抽痛。

他亲自取一抔黄土撒在每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都看向他：“都是兄弟，如果我们在这里停留过久，就会有更多人死在这里！我把你们带出来，就要一个个都带回去！”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撒着那捧黄土，静静地跟着李三离开。只是有很多人一步三回头，他们将记住，有那么几个人，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夜幕漆黑如黛，月晕清浅，星子疏朗。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美好的夜晚，有多少人死在刀枪熙攘之下，有多少人的眼帘永远垂上，再看不见任何草长莺飞，黄沙蔓延。

李三声音变得低沉却有飘忽不定：“还剩多少人？”

“……不过二十多个。”过了良久，才有一个士兵出声回答。

李三想象着原先三十人的队伍转眼只剩二十出头。虽然悲痛，但是他仍惦念着完成任务。他不顾一阵阵眩晕感的折磨，仅是皱眉：“弟兄们，任务马上就要完成，过了桥，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李三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剩下的人都跟着，没有念念不舍的回头张望。只有活着完成任务，才不枉多人的牺牲。一行人互相搀扶来到河边，依旧是那条在月光下闪着光的河。只是河上的浮桥却不见踪影。

“桥呢？地图上不是显示这里有桥吗？”

“对啊，可是现在怎么办？”士兵们有些慌了，开始议论纷纷。

身后的人群一阵噪乱，李三知道萧燕国的人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定是大首领二首领为了防止河对岸的萧燕国士兵，才把桥烧了。不过凑巧挡住了李三的路，也许这是天意吧！

李三知道夜还很漫长，二首领没有得胜，说不准会反悔率兵折回追来。李三稳住身子：“浮桥断了，就是断了我们的退路！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乾琉国的人赶尽杀绝，要么，就是拼了命把桥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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