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临近,僰人没有过新年的传统,或者说他们的新年和我们不是一天。僰人一如既往的开垦他们的荒地。阿依农办事还算上心,很快便给苏任找来了几个向导。这次找来的人,苏任很满意,都是钻林子的好手。
僰人不过年,汉人却过的相当隆重。每家每户都从镇子活着稍远的温水弄回来不少年货,忙碌的为过年准备。文党竟然派人送来十几车东西,指明这是给僰人新年预备的,并且都是蒙长史所献。听到这个说辞,所有人的心里便和明镜一样,蒙季这是认输了。
苏任忙着发东西,虽然僰人不过新年,这些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僰人拿完东西,跪地给苏任磕头,感谢苏任对他们的慷慨。解释了几次,说这些是太守送的,竟然没人相信,依然还是有人过来给苏任磕头。苏任也就懒得解释了。
“淳朴!真是淳朴!”苏任嘿嘿的笑。
绿倚瞪了苏任一眼:“拿着别人的东西做大方,咱们的苏市掾看上去并没有脸红呀。”
苏任道:“太守的东西就是我们大汉的东西,作为汉人干这些事情有什么脸红的?实际上,平白无故拿我们汉人的东西,该脸红的应该是你们僰人,无功受禄才真该脸红。”
绿倚已经咬牙切齿了:“这是你们自愿给的,我们可没要。”
“哈哈哈!别激动,拿了就拿了,咱们谁也别脸红,心安理得一点不是很好?”
两人正在拌嘴,人群的后方忽然发出一阵欢呼。崔久明胖大的身躯出现在人群中,他的身后也跟着十几辆大车,车上满满当当装着不少东西。从漏出来的遮盖下,能看见是粮食和日用品。
苏任嘿嘿笑着,望向绿倚:“这下我的脸真不红了!”
绿倚的脸已经绿了,望着去迎接崔久明的苏任,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浩荡荡的车队一字排开,苏任爬上一辆大车,大声喊道:“各位乡亲,既然你们来到汉地,那就是汉人,这是蜀中商会的崔掌柜,大过年的给大家送些年货,表示一下心意,不要嫌少,来来来,接着发!”
要改变一个民族,得先改变他们的习俗。要让这些僰人真正融入大汉,那就得和大汉的百姓一样过年。作为几千年阅历的后世人,苏任对这一点很了解。
在僰人们的感激中,苏任拉着崔久明进了衙门。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崔久明道:“可累死我了,大过年的不能在家,还得给这些野人送东西,你确定有这个必要?”
作为纯粹的商人,崔久明想事情的方式很简单。干任何事情都得有利可图,可是苏任让他给僰人准备年货,想破脑袋,崔久明都想不通,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利益。
拉着崔久明坐下,给崔久明倒了杯水:“这件事没利益,你也不用想,纯粹是同情而已。”
“那你还要的这么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用这么赶了。”
“呵呵,做事要讲究个时机,眼看就要过年,这时候送来是礼品,再过几天送来就成了救济了,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算了,不说了,这几车货物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我老崔也做一回好事。”
“这就对了!”在崔久明对面坐下:“蒙家的事情如何了?”
崔久明瞬间来了精神,连忙放下茶杯:“很好,一切顺利,自从你走了之后,蒙家果然放松了警惕,等过了这个年,咱们就能彻底从蒙家拿到不少商铺。”
“这件事盯紧,决不能有任何差错,而且要保密,如果让蒙家嗅出一点味道,便是功亏一篑。”
“明白,你就放心吧!咱们下手的那些地方比较偏僻,等到蒙家有所察觉也已经晚了,我派去的人都是精明强干的老人手,绝没有问题。”崔久明越说越兴奋:“你这个农村包围城市的想法真的不错,虽然说民户对于物品的需求比较单一,却数量庞大,我从没想到过最赚钱的地方竟然是这漫山遍野的村子,我们的食盐、布匹那些日用品在这些地方的销量很好,而且……”
“停停停,你还没完了。”
“呵呵呵!”崔久明尴尬的笑笑:“这不是高兴吗?拿下外围的村镇,对于蒙家的打击肯定不小,你可要想好了,蒙季不是善茬,到时候一定会报复的。”
“怕什么?要想把生意做大,就得心狠手辣,既然咱们已经开始对付蒙家,就不能怕他报复,这次回去需要备货,大量的备货,商战打到最后就是比谁支撑的久,若是那些下级供货商知道咱们的企图,一定会涨价,到那个时候再来就晚了。”
崔久明点点头:“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成都?万一……,我怕我应付不来。”
“我不回去,过完了年我就准备去羌地,我留下苟天明助你,再给你留下一百护卫。”
“那好吧!我这就回去通知别的商户,让他们准备好货物,等待你的消息。”
商量了一上午,崔久明在县衙吃了饭。带来的货物也都发放完毕,在僰人的千恩万谢中,崔久明高高兴兴的走了。都江堰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一个僰人都拿到了不少最缺的粮食和布匹,只等待着汉人的年关到来。
成都也是一片祥和,再也没人议论蒙家和苏任的事情。新年是汉人最重要的节日,没人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说晦气的事情。蒙家的大门重新开了。虽然时间不长,还是憋坏了府里的仆役和下人。一个个上街采买年货,生活好像也恢复到了正常。
“哎!”蒙季叹了口气,对侯建道:“候兄,我都按照你的话做了,想必苏任不会再如何了吧?多亏了这年关,要不然我连这家门都不能出去。”
侯建静静的坐着。自从他逃出温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作为县尉的大大咧咧和豪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安静。或许这才是侯建,真正的侯建。
蒙必见侯建对自己的父亲不理不睬,有些生气:“侯建,我父亲问话你为何不答?”
“休要无礼,候兄乃是你舅父,尊长不分!”蒙季连忙训斥,扭头对侯建陪笑道:“候兄不要介意,这小子被我宠坏了!”
侯建淡淡的道:“该出击!苏任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嗯?何意?”
“长史可曾见过苏任被动的提防什么?据我所知,从温水到这里,苏任做事向来都是以进攻为主,即便是不能和对手正面抗衡,也会另辟蹊径,攻其不备,刘文败在这事上,我也败在这事上,长史先前一段时间不也败在此事上?既然长史已经和苏任对起来,那就没有退缩的时候,你死我活都不是不可能。”
“这……”蒙季犹豫了:“长老曾言……”
“呵呵,长老被那小子骗了,从那小子爽快的说出那些话,我就知道他绝没有好意!”
“啊!不会吧?”
蒙必连忙道:“一派胡言,长老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岂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欺骗,长老让留着他的狗命,自然有用处。”
侯建深吸一口气:“我的话已经说完,该怎么做长史和公子自己考虑,如果确定真的要对付苏任,那就赶快出手,若是准备相安无事,我建议长史献出三成家产,这个苏任还是守承诺之人。”
“你!”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侯建起身走了出去。
“父亲,这个侯建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蒙季摆摆手:“你也出去,让我想想,侯建的话未必没有道理,行了,去吧。”
当天晚上,蒙必急匆匆闯进父亲的房间,手里抱了一摞厚厚的竹简,一进门便大喊大叫。
“父亲,不好了,出问题了!”蒙必展开竹简:“这是我刚从外面带回来的账册,这年关时节本是我们的商铺赚钱的时候,可今年的年关我们在各地的商铺盈利还不到往年的五成。”
“哦?这是为何?”
“您看看这个,这是三岔镇的账本,年关时节这里的商铺竟然什么东西都没卖出去,还有这个元兴、安仁、水口数百个外围村镇的商铺都是如此。”
“嘶……!”蒙季猛然间想起侯建的话,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苏任去了都江堰,怎么?”
蒙必接着道:“这些村镇来报,说十月开始,这些地方忽然开了不少商铺,他们的货物和价格都比咱们的好,本来已经汇报,可是我们正在应对成都的流言,这件事就被放下了,若不是孩儿今日查账,也发现不了。”
“那些商铺是谁开的?”
蒙必摇摇头:“还不清楚,不过孩儿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用查,肯定是蜀中商会!”侯建从门外走了进来:“苏任已经下手,你蒙家至少四成产业没了!”
“谁让你进来的!我们父子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蒙季连忙止住蒙必,对侯建施礼:“候兄莫怪,快快请坐!候兄为何如此肯定是蜀中商会?”
侯建没有理会蒙必:“因为我了解苏任,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他要你们蒙家三成产业,那就一定要拿到,顺便说一句,别想着拿回来,进了苏任口袋的东西,只要他不愿意谁都拿不回来,别一脸不服气,不信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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